謝餘年低笑一聲,忽然傾身靠近。
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姜窈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聽他輕聲道,「我的新娘子不正在我旁邊坐著?」
姜窈耳尖一熱,還未及反應,前頭突然響起一陣喧鬧聲。
佘三郎正牽著紅綢引新婦跨火盆。
按規矩,納側室本不該行正婚禮儀,但衛玉凝腹中已有佘家骨肉,佘夫人到底還是給了幾分體面。
紅綢另一端的衛玉凝腳步虛浮,蓋頭下的金線流蘇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她身子還不足月,並未顯懷,卻也不敢邁得太大,生怕傷了胎氣。
跨火盆時,她動作遲疑了一瞬,惹得周圍賓客竊竊私語。
「聽說這側室是有了身子才急著過門的......」
「可不是,佘三郎還未娶正妻呢,倒讓個側室搶了先。」
「佘三也太不懂事了,」旁邊一位夫人搖著頭嘆氣,「正妻還沒進門就鬧出這等事,以後哪家好姑娘還肯嫁過來?」
姜窈聽著周圍女眷們的竊竊私語,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
接著就見佘三郎踉蹌了一下,竟是踩到了自己的衣擺。
衛玉凝下意識伸手去扶,蓋頭下的珍珠串簾嘩啦作響,露出半張妝容精緻的臉。
「哎喲,這新娘子倒是體貼。」有人陰陽怪氣地笑道。
佘老爺和佘夫人端坐在正堂之上的主位,顯然也聽見了這句話,面上的喜色頓時少了幾分。
衛玉凝懷孕的消息,也不知是誰透露了出去。
姜窈勾了勾唇,「我們走吧?」
禮也觀完了,該走了。
暮色漸沉,佘府門前的大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
姜窈回頭看了眼佘府大門,紅綢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目,輕聲道,「她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謝餘年伸手替她將披風系帶重新繫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不過我們的婚事,定不會這般倉促。」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姜窈耳尖頓時燒了起來。
正要說話,忽聽謝餘年軟了聲音,「我接下來要離京幾日。」
姜窈的腳步微微一頓,燈籠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離京?」她有些驚訝,「年前能回來嗎?」
「太后的旨意,」謝餘年搖頭,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鬢髮別到耳後,「年前怕是回不來了。」
姜窈心頭一緊,「那你豈不是不能在京中過年了?臨近過年,太后怎會挑這個時候讓你出京?」
謝餘年垂眸看她,指腹擦過她冰涼的手背,「說是蕭旌一黨還有餘孽,需我親自去查證。」
這個關頭......
姜窈反握住謝餘年手腕,「會不會是要調你離京?」
太后前兩日剛下了旨,使團正月初二便要啟程回北狄,命陸錚護送公主和親,簫無衡隨行。
怎現在又要謝餘年出京?
謝餘年搖頭,安撫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無論是不是,我都要走這一趟。」
「那什麼時候動身?」
「明日卯時。」謝餘年嘆了口氣,這事定下的著急,「今早才......」
未盡的話語化在風裡。
姜窈卻懂了,難怪他今日特意來尋她。
就是想臨走前見她一面。
心頭驀地一軟。
「這個你收好,」謝餘年從懷中取出個錦囊,「若遇急事,拿著它去會仙樓找掌柜。」
姜窈翻開錦囊,裡面有半枚玉珏。
她倏然抬頭,正撞進他幽深的眼眸里。
「我......」姜窈嗓子發緊,「我用不上這個。」
謝餘年卻已經俯身,將錦囊系在她腰間絛帶上,修長的手指穿梭在杏色絲絛間,竟顯出幾分溫柔繾綣。
「就當是讓我安心。」
姜窈點點頭,「那我等你回來。」
頓了頓,她又添了句,「平安回來。」
謝餘年低笑一聲,忽然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輕如蝶翼的吻。
那觸感轉瞬即逝,等她回過神,謝餘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巷口。
「我們也回去吧。」
姜窈回了房間後,才從腰間解下那個錦囊。
「小姐,要備熱水嗎?」門外傳來春蘭的聲音。
「不必了,」姜窈將錦囊攥在手心,「你們也都去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