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息怒,其實還有一事,孩兒一直未敢稟明。」
太后微微一怔,「皇帝還有什麼事瞞著哀家?」
皇帝緩步走到太后跟前,忽然雙膝一彎,直直跪在了太后面前。
這個動作讓太后瞳孔猛地一縮,「皇帝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母后,」皇帝抬頭,眼中竟噙著淚水,「孩兒一直瞞著母后一件事。」
「前些日子......孩兒發現自己被下了毒。」
「什麼!?」太后猛地站起身,鳳冠上的珠翠跟著晃了起來,「所以你的身子一直不好......」
她聲音顫抖,「現在如何了?究竟是誰如此大膽?!」
皇帝痛苦地閉上眼,「太醫說,毒素已侵入五臟,孩兒......恐怕時日無多。」
太后踉蹌後退一步,扶住案幾才穩住身形。
她死死盯著皇帝,眼中情緒劇烈變換,「不,不可能!太醫不是日日請平安脈嗎,怎會......」
「母后,」皇帝苦笑,「下毒之人精通藥理,所用之毒無色無味,若非那日孩兒偶然吐血,連太醫都診不出來。」
「母后不是問,這毒是何人所下嗎?」
他頓了頓,聲音漸低,「是皇叔。」
「胡說!」太后厲聲打斷,「你皇叔忠心耿耿,怎會......」
「孩兒也不信啊!」皇帝滿臉悲切,「孩兒甚至連衡弟都懷疑過,可最後......卻是朕一直信賴的皇叔。」
太后如遭雷擊,緩緩坐回椅中。
「太醫已經診出柔嬪肚子裡的孩子了,」皇帝輕聲開口,帶著一絲憧憬,「是個健康的男孩,朕給他起了個名字,蕭成睿。」
太后機械地重複,「蕭成睿......是個好名字。」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
皇帝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母后,孩兒只怕......到時候成睿還小,我只怕養大了皇叔的狼子野心,到時候前朝後宮,豈不就是他的一言堂?」
「母后,」皇帝忽然握住太后的手,「孩兒並非要母后立刻決斷,只是......祭祖大典在即,若皇叔真有異心,這恐怕是最好的時機。」
第165章 期待
太后凝視著皇帝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但那雙眼睛裡的痛苦與恐懼太過真實,讓她不得不信。
「哀家知道了。」太后輕聲道,聲音疲憊至極。
皇帝緩緩起身,拭去淚水,「母后,孩兒如今只能信您了,為了大周江山,還請母后早做決斷。」
太后瞧著皇帝日漸消瘦的身形,突然道,「哀家會讓太醫院所有太醫會診,天下名醫盡數召來,大周疆土萬里,必有解毒之法。」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嘲意,隨即又恢復成那種哀戚的神情,「quot母后不必費心了,孩兒已經看開了,還好還有成睿這一個皇子。」
「你是大周的皇帝,哀家不許你說這種喪氣話!」她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幾分哽咽,「你父皇臨終前將你託付給哀家,哀家怎能......」
皇帝垂眸,「多謝母后。」
太后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柔嬪那裡,哀家會加派人手照顧,你也別太操勞了。」
皇帝恰到好處地露出感激之色,「孩兒替成睿謝謝母后。」
太后苦笑一聲,「是哀家的錯,沒瞧出他的狼子野心。」
她擺擺手,「你去吧,哀家累了。」
「那孩兒告退。」皇帝恭敬行禮,朝著殿外走。
「對了,」皇帝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和親之事,母后不必憂心,朕不會叫玥兒去和親的。」
「嗯。」
太后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這個她一手扶上皇位的兒子,已經變得如此陌生。
「娘娘......」身旁的嬤嬤欲言又止。
「哀家二十五歲成為皇后時,他也十多歲了,」太后凝視著茶盞中晃動的茶水,聲音輕得仿佛在自言自語,「那時雖說是母子,相處起來卻更像是姐弟。」
嬤嬤聞言一怔,隨即會意地屏退了左右宮人。
殿內頓時只剩下雨打窗欞的聲響。
「有一回下了大雨,」太后指尖輕輕描摹著茶盞上的纏枝紋,「哀家找了他整整兩個時辰,急的快要瘋了,最後在假山的縫隙里發現他,渾身都快濕透了,卻靠著石壁睡得香甜。」
鎏金香爐里的沉香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得太后面容忽明忽暗。
她冷笑一聲,「那時覺著他是個傻的,如今看,這皇家的孩子,果真打小就聰明。」
嬤嬤小心翼翼地遞上熱巾帕,「娘娘,那王爺那邊......」
「是狼又如何,也不過是只病狼,活不了多久了。」
太后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了一封信。
「將這信送去蕭旌那邊。」太后將信箋折好,遞給了嬤嬤。
嬤嬤欲言又止,「要不要......給王爺帶句話?」
窗外漸沉,不知過了多久,太后終是擺了擺手,「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