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小時候天天吃藥,久病成醫,也看得懂一些醫書。
他從屋裡找出乾淨的布巾,讓葉秋水在窗前坐下,他則站在葉秋水面前,彎腰擦拭她的鬢髮。
小時候也是這樣,那個時候,江泠自己還是從小到大金尊玉貴,沒吃過苦的富家少爺,什麼都不會,他既然被葉秋水叫哥哥,那就要擔起兄長的責任,開始學著怎麼去照顧妹妹,學會給她洗頭,擦拭濕發,還有編辮子。
葉秋水漸漸大了,自己能照顧自己,不再需要江泠幫忙。
此刻,她偏頭時不時張望窗外,江泠細心地為她擦拭頭髮,他知道葉秋水懶,平日也是圖便利,洗完頭隨便擦擦,由著它晾乾,明明還是個大夫,卻不曉得要保養自己。
莊子前,陸陸續續有不少人衝進來,都是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模樣,閒暇時來京郊馬場遊玩的人很多,大雨突然傾襲,許多人急匆匆地跑到莊子避雨,也不知房間還夠不夠。
葉秋水輕笑,「看來許多人和我們一樣,被早上的大晴天騙了。」
雨水滴答落在窗欞上,江泠沒聽清,「什麼?」
葉秋水扭頭面向他,「就是……」
她話語倏然頓住。
江泠的臉近在咫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葉秋水的頭髮上,目光專注沉靜,動作輕柔,就好像在對待什麼稀世瑰寶一樣。
男人眉眼鋒利,鼻骨高挺,被雨水淋過的面龐,更像是一枚冷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照著葉秋水的臉。
江泠平日喜歡穿深色的衣袍,他不苟言笑,目光銳利兇狠,工部的同僚經常開玩笑,說江泠適合去大理寺或是刑部,一定能震懾犯人。
可是此刻,江泠穿著店家送來的月白衣袍,半乾的頭髮用一根木簪束著,面容清冷如同高山之雪,葉秋水覺得他好像是他,又好像不像,外面雨勢減小,細雨如絲,江泠就像是從雲霧深處走來,平日裡總是冷淡幽靜的眸光,竟多了幾分柔和的顏色。
葉秋水神思一下子就亂了,心口砰砰直跳。
她呆呆地坐著,發尾墜著水珠,搖搖晃晃,順著臉頰滴落。
江泠看見了,大手前移,將那滴雨水擦去。
方才話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他掀起眼眸,疑惑地看向葉秋水。
少女正盯著自己,掌下,是柔膩的觸感,被雨洗後的雙眸清澈明亮,霧氣氤氳。
江泠頓時呼吸一滯,視線相觸的瞬間,激起一身顫慄。
很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近到只要一低頭,就能吻上她的唇。
為她擦拭雨水的手還停在臉龐,一剎那,如過電一般,江泠慌亂地直起身子,退後一步,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後退的步伐甚至踉蹌了一下,眸中光芒顫動,如雪山傾塌。
葉秋水回過神,別開目光,抿著唇,臉頰發燙,心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