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暉拗不過父母,不情願地來拜別。
但江宅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宋氏不出門見客,二伯也只匆匆露過一面,讓江暉自己去找江泠,他兀自尋去,正好在路上碰見江泠,只是江泠神情格外嚴肅,眉頭緊鎖,疾步匆匆,看見他,也只是點了點頭示意。
江暉心中奇怪,跟上去。
江二爺在後院,他稱病沒有去上值,躲在家中,戰戰兢兢。
緊閉的大門「嘭」的一聲被推開。
江泠立在門前,背著光,神色看不清晰,「爹,我有事與你相談。」
江二爺不知在忙什麼,頭都沒有抬,「我現在沒有空,你先……」
話未說完,江泠徑直走近,將那半頁未燒盡的信紙按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江二爺看了一眼,眼底閃過慌張,「你從哪裡拿來的?!」
「書房。」
江泠聲音冷淡,目光犀利,「您走得匆忙,檀爐里的信紙未曾燒乾淨。」
一年過去,江泠十三歲,是個半大的少年,束起發,站在他面前,氣質嚴肅,眉眼鋒利,讓江二爺有一種一切都被他洞悉乾淨的錯覺。
江泠只從半張信紙上拼湊出了一個事實,孫知州賣官鬻爵,江二爺作為他的下屬,收過許多贓款,也賄賂過很多人,貪下朝廷賑災款的不只有孫知州,還有江二爺。
外人面前,清廉正直的江二爺,背地裡害過人,貪過錢,犯過許多錯事,只是他太會偽裝,連江泠都不敢相信,他那儒雅隨和的爹爹,竟然是這樣一個偽君子!
江二爺很快鎮定下來,他伸手,想要將殘紙拿來,江泠卻不動,定定地看著他。
「什麼意思?」
江二爺笑了,「三郎,你是來質問爹爹的嗎?」
「我只是不明白。」江泠眉心微擰,「二房的產業已經夠多了,為什麼您還要去貪這些,為什麼要與那些人同流合污。」
江家是曲州大族,族中長輩又偏心二房,那些積業,足夠數代人不愁吃穿,他想不通,想不通父親為什麼還要去貪賑災款。
「你不明白。」
江二爺說:「有些事情,我也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江泠反問,「是他們將刀架在您脖子上叫您貪了?」
「就是這樣的,特立獨行的人走不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