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抵在倪嘉怡頸窩，很不滿。
他出了浴室之後，不管是穿衣服還是吹頭髮，倪嘉怡始終沒有因為他而抬頭。
柏檀的聲音很輕，熱氣噴灑，將倪嘉怡纏繞，「你剛才一直沒理我。」很癢的觸感，讓肌膚也變得難受起來。
倪嘉怡笑著躲避，「很癢啊，柏檀，別鬧了。」
柏檀卻抱得倪嘉怡緊緊的，像是用近了全部的力氣，像是要將她徹底融入自己的骨髓，和自己共生一體。
他一直沒說話，倪嘉怡也不掙扎，任由柏檀動作。
臥室靜默許久。
他突然開口。
「妹寶，我今天好高興。」
倪嘉怡身形僵住，因為她的頸窩滾下一串淚，是屬於柏檀的眼淚，滑落到她的心口，帶著一陣膽寒戰慄的驚天動地。
在倪嘉怡印象里，柏檀哭過的時候屈指可數。
現在……
柏檀哭了……
她反手抱著柏檀，想到今天柏檀被倪許打的那一巴掌，雖然給他擦過藥了，還是低聲問道，「臉還疼嗎？」
柏檀沉默，三秒之後才回復。
「不疼的。」
「哥，爸罵我們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倪嘉怡脩地腦子浮現出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問著柏檀。
「高興你說愛我。」
柏檀的聲音傳頸窩裡出來，他頓了頓。
「我以為你會像對趙董莞那樣對待爸。」
然後再一次離開。
倪嘉怡對於二人的感情一直沒有給個明確的界定。含糊不輕的態度，像是一層濕透了但卻未被戳穿的窗戶紙，薄薄的糊糊的，什麼都是霧裡看花，說不清楚。尤其是二人還分開過，柏檀對於這段感情更加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柏檀被打之後，當時腦子就在高速旋轉，正在考慮怎麼應對倪許，思考怎麼才可以讓倪許消氣，但倪嘉怡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他的一切想法。
之後，倪嘉怡的話一句接著一句，砸的他頭昏腦漲，只可以見到她那張開開合合的紅唇，還有她眼角的淚水。
她的眼淚好燙，明明沒有任何觸摸，像是火山爆發一樣將他裹挾，熱流從心口開始貫穿，「我愛他」像是一把箭矢，柏檀看向倪嘉怡。
很早之前，柏檀就聽過倪嘉怡說愛他。
那個時候，倪嘉怡只是一個連愛都不懂的小孩，但卻對著他說我愛你，他問她，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她說，相讓自己開心。
她笑得很開心，將沉重的意義的愛輕飄飄說出來。
其實，柏檀不敢問倪嘉怡愛不愛他，他不知道，倪嘉怡愛他的界限在哪裡。
而在今天，倪嘉怡對著倪許說愛他。
她哭得很厲害，輕飄飄的話帶著那沉重的意義的愛。
在聞到倪嘉怡身上的柑橘味道，在將她緊緊摟懷裡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倪嘉怡說的愛他。
柏檀的心在一瞬間又酸又痛。
他在想，這麼多年了，還是倪嘉怡比他更加勇敢。
最開始說愛的是她，走到今天，雙方主動說著愛的還是她。
倪嘉怡聞言，讓柏檀抬頭。
柏檀猶豫三秒之後，才肯抬起頭。
往常是冷靜自持的黑眸帶著濕潤，眼眶微紅，鼻尖眉眼也帶著薄紅，像是春天的霧。
倪嘉怡看著他，記憶卻回到很久。
她突然想到自己當年的不告而別，心裡泛著痛楚的酸。
到了臨北第一周痛哭一場後，她就告訴自己，不要為任何一個決定而感到後悔。
這一信念陪了她三年，任何時候，她再難，儘管一次方案出了重大決策失誤差點被辭退打鋪蓋走人的時候，她也從來沒產生任何悔意。
但這一次，倪嘉怡卻想到，如果自己當年沒有離開呢？如果當年真的面對柏檀再一次挽留告白的時候，真的留下呢？
不在乎外人的目光，到了她二十六，在和自己最愛的人分開三年後，她才深刻感知到，愛，只是兩個人的事情。
她耳邊響起柏檀的聲音，「愛你好痛苦」，她鼻頭一酸，哽咽說，「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她伸出小尾指，想要和柏檀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