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揮揮手,一副打發人的架勢。
禹清池悻悻起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只是走了兩步便放緩步伐,不禁在想,想當日司珏明明只是在幻覺中看見舊時的人便嘔血自傷,這會兒又雲淡風輕給誰看。
司珏這幾百年雖然變化很大,可是這固執逞強的樣子倒是與當初如出一轍。
指不定她一轉身,那人便回憶著往事暗自神傷。
思及此處,禹清池哪有不回頭去看的道理。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回過頭去,正好看見司珏低身拾起廊椅上的青銅鼎,那眼睛裡亮閃閃的,想是淚水已經欲墜不墜地掛在眼邊。
禹清池微微一頓,她的猜想被驗證了,可是她卻想不出該怎麼應對。司珏那人好面子,真要上去安慰,只怕以她的本事哄不得人開心,還得叫司珏再口是心非一通。這眼淚流不出來,憋出毛病就不好了。
禹清池默了一會兒,始終沒看見司珏那顆眼淚墜下,便回身走了。
一路上她又不禁想起少年司珏在面對人的指責謾罵時聳動的肩膀,心裡一抽一抽的,像壓了塊石頭。
補覺的時候並不好過,做夢全是司珏慘死的畫面,大白日的竟起了一身汗,她惶惶然地坐起身來,看著外面的陽光,才發覺自己最多只睡了兩個時辰。
禹清池突然覺得自己病了。
她只要清醒,就想看到司珏,看他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模樣才能心安。她怕一眨眼,就又回到三百年前她在石台上護不住司珏的時候。
誠然,現在的司珏完全不需要她的保護,但她就是有種莫名的自信,她始終覺得司珏就是需要她的。她要陪在司珏身邊。
動身之時,恰好禹清池的房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扶雲舟的聲音:「鍾寄靈,都什麼時候了,還沒睡醒!快起床吃午飯了,今兒菜色十分豐盛。」
第76章
禹清池沒什麼心思吃東西,但她本就打算出去,於是應了一聲,將房門打開。
門口的扶雲舟看著神清氣爽,顯然睡了一個好覺。
看見禹清池,扶雲舟很是疑惑:「怎麼眼睛通紅?事情不都解決了嗎?沒睡好啊?」
三個疑問句,禹清池只是淡淡「嗯」了一聲,並問:「司珏到了嗎?」
「到了,飯廳坐著呢,跟方門主在說話。」扶雲舟說罷了,驀然意識過來,禹清池說的是「司珏」不是「聖尊大人」,立刻矯正:「鍾寄靈,要叫聖尊大人。你不怕聖尊大人說你沒大沒小啊。」
「哦。」禹清池經歷一遭司珏的過往,加上沒睡好,實在有些雲裡霧裡,「那司珏在和方若愚說什麼。」
扶雲舟:「……哎,你,要是沒休息好要不再睡會。」
「不必了。」禹清池急切地往飯廳去,她總覺得看到司珏心裡才會安定下來。
扶雲舟瞧著現在跟禹清池也沒法正常交流,便沒多說話,同她並行著往飯廳去。
到飯廳後,扶雲舟和禹清池二人的眼睛齊刷刷的亮了。一個看向桌上的各色美食,一個看向在飯廳偏側正與方若愚交談的司珏。
司珏今日與往常有些不一樣,平日他穿衣雖然華貴但是素淨,金絲銀線的花紋都藏的不甚明顯。這回穿的竟算花哨,外衣依舊是一身鍛白,裡面鴉青色的長袍卻透光可見。
禹清池低眸看去,她身上穿了好幾日的衣裳正是最不顯眼的鴉青色,她踢動裙角,心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些情緒。
唯恐自作多情,禹清池倒沒提衣服的事情,只準備先將吃飯大事解決了。如果她想的沒錯,這頓飯便是她和司珏、扶雲舟在方家吃的最後一頓鴻門宴了。
飯是專程為他們三人準備的,所以方家的人都沒上桌,扶雲舟一屁股坐下就開始炫了起來,一副不把八卦嶺的臉丟出二里地誓不罷休的樣子。禹清池跟著坐下,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而她在這裡也一無所獲,那就吃完了動身離開,再去別處尋黎川澤魂魄。
正在此時,司珏剛好起了身,對方若愚說道:「方門主,那邪物恕不能奉還,若方門主執意認為這是你祖上的傳家寶,理應由你保管,那司某隻好將那邪物毀去,絕了方門主的心思。」
說罷,司珏便召出青銅鼎,那四腳青銅鼎瞬間在飯廳變大,發出「轟」地一聲,將正在專心用飯的扶雲舟嚇得不輕,他也因此噎住喉嚨,用茶水使勁把東西順下去後,望向幾乎能把他投進其中的青銅鼎,驚嘆道:「這,這是何物?」
禹清池想到司珏將青銅鼎拿出的用意,起身道:「你真要用青銅鼎把這頭骨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