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誰誰能頂得住?
祝池心一下子就軟下來,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他舒了口氣,「好吧,那我給你講個故事。」
好熟悉的開場白。以至於聽到這個開場白,就知道接下來的故事基調註定不那麼歡快。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忙著做生意,但那時家裡條件不好,吃的飯很粗糙,也經常吃不飽,更別提補充營養了。」
「或許就是因為身體缺了什么元素,越是吃不飽,食慾反而越大,對食物也就越渴望。」引子開篇定調,祝池講得很慢,「所以逢年過節擺在桌案上的貢品我總會偷偷去拿,有一次甚至跑到別人家,偷了人家的果子。」
「不過很不幸,我被逮住了,我爸媽為此打了我一頓,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板子。畢竟我爸媽打我得抽空,但他們一般沒那麼閒。」
「那時候我還很小,大概三四歲的樣子,不記得疼不疼,只記得外婆知道後跑過來把我爸媽罵了一頓。怎麼罵的我也不記得,只記得外婆誇我『能吃是福』,所以之後就喚我吃吃,就這麼簡單。」
「原來如此……」
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故事,講故事的人是有些天分在的,這般遭遇還能偶爾冒出些小幽默,可宋時卻笑不出,「可是……感覺你現在並不太能吃。」
據他觀察,祝池雖然不挑食,但飯量是真不大。
「嗯……」祝池頓了頓,之所以說這個故事長,是因為後面確實有反轉,「我小學有段時間總生病,也沒人管,想讓自己快點好起來就只能自己找藥吃,剛好聽人說吃布洛芬可以消炎退燒,家裡藥箱又有,所以吃得有些頻繁。只是不知道這藥還有副作用,對胃不太好。」
「不過歪打正著,之後落了胃病,食慾就沒那麼好了。正好中和了。」他不想顯得矯情,所以選擇用笑容粉飾,將一切說得輕描淡寫。
看著好像很樂觀。
這下宋時徹底明白了,「吃吃」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
似乎映射的是童年不好的遭遇,但宋時覺得,於祝池而言,或許更多的是美好,是外婆給他的包容和偏愛。
可是外婆走了,便再沒人喚他「吃吃」,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能吃是福的「吃吃」。
「那你還希望別人這麼叫你麼?」宋時問。
祝池想了想說:「現在基本上也沒人這麼叫,時間一長,沒多少人會記得這個名字。而且叫什麼都無所謂,除了外婆,大概也沒人能叫出那個感覺了。」
空氣默了片刻,宋時輕輕撫著他的掌心。
「那就不叫了,讓這個名字停留在它最初,也是最美好的階段。」聲音溫柔乾淨,動聽得有些不真切,「但你放心,我會幫你記住,永遠不會忘。」
真的有永遠麼?
他自己都想不清之後的事,不確定去哪兒,也不敢肯定身邊的人會一直不變。
說永遠太遠,也太縹緲,他還沒規劃好未來,所以現在只想抓住面前的人,讓這美好更真切些。
祝池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下一秒便反手扯過正在他掌心撥弄的冰涼,將人往自己反向帶。距離近到全無,祝池莽撞地吻了過去。
「咚咚。」
呼吸纏綿,心跳加快,溫熱的氣息打在宋時臉上,整個人都不太清醒,他幾乎是下意識扯過手邊的窗簾,隨即房間徹底暗下來,不見一絲光亮。
兩人在黑暗中生澀地接吻,薰衣草香和薄荷味攪在一起,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總之很奇妙。
遠處禮堂燈火依舊,鏗鏘誓詞在高三樓迴蕩,可這一刻,世界紛擾全與他們無關,兩個帶著傷疤的少年將心推出去,靜默地互相舔舐傷口。
迷亂中祝池手攀上宋時臉頰,眼下那寸肌膚比他的手還要滾燙。
果然,是濕的。
第76章
高二一共30個班, 現在輪到29班上台,節目接近尾聲。不過所有班競演完還有領導致辭和頒獎環節,估計還能再拖十多分鐘。
環境堪比電影院, 可卻比看電影要煎熬得多。
放眼望去,現下一班目光放在舞台上的寥寥無幾,侯思源和張振軒就屬於這類不嫌脖子酸的, 跟NPC似的在各班上場下場定時拍起小手,視野異常寬闊——
他們正前方不知何時空出兩個位子, 至今沒人回來。而空位兩邊則堆了兩副多米諾骨牌, 扇子一樣向兩側散開, 留下中間那個不擋視線、完美觀演的豁口。
非靜止畫面,卻安詳又和諧:
黃宇恆腦袋抵在夏思澈肩頭,旁邊周延身子歪在黃宇恆腰側,而右邊三個女生呈對稱分布, 最邊上的林可心是樁子, 她很倒霉, 再往右無人可靠。
此刻夏思澈正打著宿舍專用小夜燈,穩坐如山地品味那本《給年輕數學家的信》。他早已適應肩頭小掛件壓著的力道。
可就在這時, 熟睡中的黃宇恆不知做了什麼夢,身體顫縮一下, 雙手緊緊抱住離他最近的那隻胳膊,頭朝枕著的肩頭深處拱,連帶整個身子也向左挪了些。
夏思澈翻書的手頓住, 身子一僵,頸側襲來的細軟觸感如同羽毛一般,撓得人莫名發燥。他偏眸垂眼,就看見瓷白臉上鎖起的眉和緊繃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