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粟水鎮裡罕見的文藝少女,曾借給過我一位葡萄牙作家的隨筆集,說這是她最喜歡的作家;我有時會給她講數學題和物理題,她是唯一一個會向我問問題的人,並且一點就透;她也問過我以後想去哪裡的大學,我說首都,理由一是離家遠,二是可供選擇的名校多,就算沒考上最頂尖那兩所,進其他的應該不是問題。
其實還有第三個原因,但這是我心底的一個秘密,不想告訴其他人。
她又問,那你就不能考慮一下省會的C大嗎?
我明白她這麼說的原因——她父母一直在外務工,前不久在省會找了份快遞站的工作,收入還不錯,一家人考慮長久地在那裡定居。
我不準備改變我的選擇,但我也不想因這件事與她發生爭吵,於是我沒有直接回答她到底可不可以,只答:「高考後再說吧。」
現在一回想,那句話頗具前瞻性,沒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我因手傷高考落榜,害我淪落至此的秦志勇離世,而胡雨霏如願以償,成了粟水一中今年的狀元,被省會的一所本科錄取。當然,她也向我提出了分手。
我們算是和平分手,當時就是在這家飯館,她看了看我戴著支具的手,試探著說:「秦理,我想了想,我們還是分開吧……」
「嗯,好啊。」
胡雨霏沒料到我的回答會這麼爽快,又沉默了稍許,才問:「你之後打算怎麼辦?要復讀嗎?」
「不復讀了。」
「那是打算直接打工?」胡雨霏微微皺了皺眉,對我未卜的前途表現出由衷的擔憂,「留在粟水還是去外地?」
「留在粟水。」
這是實話。我現在隻身一人,親媽走了,親爹死了,又已經成年,能打工養活自己,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去其他的地方生活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絕非對粟水有什麼感情,而是我還有沒解決的事。所以暫時還不能離開。
「這樣啊……」
在起身離開之前,胡雨霏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祝你早日康復。」
的確是不錯的祝福。
我對她微笑:「祝你前程似錦。」
「秦理?」
胡雨霏這一聲喚回了我逐漸發散的思緒。
我和方應琢一起看向胡雨霏。距離我和胡雨霏上次見面,也就是分手那次,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這段時間裡,她去了一趟省會,跟父母住在一起。
從大城市回來後,胡雨霏整個人變了不少,頭髮染成栗棕色,發尾燙了卷,嘴唇上的裸色唇蜜在室內呈現出一種細碎的閃光,藍襯衫加白裙,配藍白條紋鞋,跟她高中的時候截然不同。
但可能我有點直男癌吧,總覺得她這種清純的長相,還是黑色頭髮最適配。
就像方應琢這樣……
清清冷冷的一張面孔,與那頭柔順的黑色長髮相得益彰……但我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到方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