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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段水流卻猛地跪倒在地,喉嚨里發出嗬哧嗬哧的喘息,飈出的血線噴灑在段九霄蒼老的面孔上,染紅了他褐黃的眼白。

段九霄的手攔在半空——他方才,竟下意識地想護住段水流。

他憤怒地甩袖垂下手,咬牙站起身,抬腳想踹那具屍體。

但終究還是作罷。

就在此時,李岳臣已察看完陣眼與陣基,臉色驟然難看不少。他連忙示意秦天縱也過去看。

只見那陣眼口早已焦黑龜裂,蛛網般的裂紋圈圈擴散,方才的瑩瑩白光早已消散,估計是段水流用劍氣偽造的,不得不說,相當高明。

「段老,封印已破。」秦天縱閉了閉眼,冷然道,「孔箜出來了。」

相隔百里的紫藤花瀑下,季月槐猛然睜開眼,看向不遠處的行館。

好重的血腥味。

第47章

滿地的長劍, 滿地的屍體。

先前路過時,明明是歡笑聲閒談聲不絕於耳,可現在卻是死寂一片。

一張稚氣未脫的清秀臉龐映入眼帘, 季月槐記得他, 榆林寨的花橋上,他說若生雲台比武贏了, 自己想要雙魚同心佩。

那時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帶著幾分羞怯,但現在已然黯淡無光,空洞地看向遠處。

季月槐伸出手,將他的雙目闔上。

或許四周還有認識的臉龐, 但季月槐不忍再看, 他刻意地移開視線, 強迫自己站起身,一步步向更濃重的血腥味走去。

走著走著,他的心漸漸沉入谷底。

那些萬劍樓小弟子們的屍身, 都沒有打鬥的痕跡,說明他們連掙扎都來不及, 就被一擊斃命了。

來者不善。

偏偏能打的還都不在。幾處別館裡,都住的是年紀尚輕的小弟子, 崑崙宮也只擅占星問卦, 打打殺殺不是他們的強項。

鞋底越走越黏, 但季月槐的腳步卻越來越快, 因為他聽見了從別館深處傳來的打鬥聲。

他施展斂息術,悄無聲息地繞進後苑,恰好看見了跌跌撞撞退至牆根的萬千霜。

萬千霜雙膝發顫,握劍的右手虎口開裂, 一身白衣已成血衣。但她的眼神卻沒有半分退意,因為她身後是兩個傷痕累累的師弟師妹。

情況危急,容不得季月槐多想,他迅速抽出髮帶,下一瞬,白綢飛射而出,裹住三人腰腹,將他們捆在一塊兒嗖的甩至角落。

「快走!」季月槐扭頭對他們道,「立刻往靈台方向跑,稟報這裡的情況。」

小弟子惶恐地點頭:「好——」

「哐!!!」

話音未落,就在下一秒,一柄金剛杵閃現在眾人眼前,狠狠砸落在牆角,地磚被轟碎成殘渣,塵土四起,嗆的人連聲咳嗽。

塵土中,緩緩走出一個穿著破爛袈裟的身影。

此人鬚髮奇長,長到遮住了面容,但那一杵掀起的風卻微微吹開了他的鬍鬚,露出了張被金線縫的嚴嚴實實的嘴。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臂若虬龍,裸露出的肌肉如同鑿刻而成的石雕,凝聚著令人膽寒的破壞力。

他單手握持金剛杵,杵長六尺有餘,重恐超百斤,在他手裡仿若無物。

但怪的是,此人的眼神卻很冷漠,仿佛殺與不殺都無所謂,死或沒死都一樣,看不見恨意,天地間似乎沒有東西能讓他留戀的。

季月槐悚然意識到,這人或許就是那姓孔的魔頭。

怎麼出來了?秦天縱他們不是去處理封印了嗎?難道……他們遭遇了什麼不測?

接連的疑問從心底冒出,但沒有人會為他解答,季月槐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深吸一口氣,擋在三人的面前。

他擰眉催促:「愣著作甚,快走啊。」

兩個小弟子帶著滿臉的淚痕,趔趔趄趄地開始往外跑,而萬千霜則是抖了抖滿是塵土的劍,默默選擇留下。

可小弟子們還沒走兩步,就撞上了另一個匆匆趕來的身影。

「無論是誰在裡邊,你逃不掉的,還不快束手就擒?」

白雁然厲聲呵道,但她此刻也是滿臉的驚魂不定,顯然被別館裡如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嚇得不輕。

季月槐焦心無比,喊道:「白姑娘,快帶小孩兒走!」

話音未落,那忽忽轉動的金剛杵已逼至眼前,勁風掀起沙塵與碎石,迷的季月槐眼睛酸痛,他手腕一抖,白綢倏然盤旋而起,如層層波濤般環繞他與萬千霜。

只聽「嗡」的一聲悶響,空氣仿佛炸裂開,如水般靈動的白綢未能抗住幾息,便失去生機般癱軟落地。

季月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白綢隱有迸裂的前兆,他胸口悶痛不已,五臟六腑像是被毫不留情地碾壓過,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

萬千霜拔劍護在他身前,但清越的劍鳴聲瞬息後戛然而止,火星四濺之間,她的佩劍從中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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