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季月槐儘量每天都笑眯眯的,還時不時地講些有意思的逸聞,試圖逗他開心。
「據說,從前有個十里八鄉聞名的大孝子,他每每想起逝去的慈母,便長哭不止,而每逢此時,都會有群鳥環繞,翩飛啼叫。」
「秦司首你猜,此事是真是假?」
「假。」
「錯啦,是真的。但此人暗地裡使了手段,被人揭穿後成為笑柄。你猜,他使了什麼手段?」
秦天縱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猜不到。」
季月槐邊講自己邊樂:「其實,是這人在懷裡藏了餅子,邊哭邊撕碎了往地下扔,這才引來群鳥啄食,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秦天縱嘴角抽動兩下,給面子地微微點頭,認可道:「嗯,有意思。」
見秦天縱站在屋外有一會兒了,季月槐就主動拉著胳膊,將人家帶進屋子烤烤火,防止這位大少爺凍壞了。
「外頭好冷,進去坐坐,咱們下兩盤棋如何?」
秦天縱便進來陪他下棋。
可惜季月槐棋藝不佳,僅僅知道棋子不能放小格子裡,下的頭暈眼花陣腳大亂。
秦天縱在對面見狀,便不停地餵他棋吃,以免這盤結束的太早。
諸如此類事情,秦天縱儘管表情沉鬱,氣場壓得很低,但對季月槐卻一直百依百順,從不拒絕他的請求。
其實季月槐很想跟他說:
若要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選的。
而且,分別的五年裡,我從未後悔過。
你別難過。
但這話太肉麻,想想就臉紅,季月槐實在說不出口。
且他懷疑,秦天縱聽了這番話,會在雪地里站更久,遂作罷。
慢慢來吧,季月槐想,總會有一天,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隨風而散的。
*
由於此教被連根拔起後,幕後真兇尚未被找出,那沖天的紅鏽蛾也不知從何處而來,金楓谷眾人便先押著人回去,等到了谷內,再細細地審。
賀安也收拾好包袱,春風得意地跟隨他們一道回谷去了,他穿上那身亮眼的紅衣,人看著還挺精神利索,襯的他那無論何時都喜滋滋的稚氣臉龐,也更喜慶了些。
賀安在臨別前,於城主府門口,對季月槐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位大人,這份救命的恩情我無以為報。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吩咐,我賀安定當竭盡全力,為您們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季月槐上前扶起他,笑著打趣道:「那你可得先把傷養好了,努力修煉,爭取以後多多關照我們。」
秦天縱也難得的出言提點:「修行之路漫漫,切記腳踏實地。」
賀安帶著濃重的鼻音,熱淚盈眶地回答:「我會的,一定會的……額不對,您又說笑了,我何德何能關照你們呀……」
崔無情百無聊賴地騎在馬上,哭笑不得地瞥了眼哭唧唧的賀安,也向二人稍稍欠身致意,便匆匆離開了。
沒過幾日,府中的迎春花徹底開了後,季月槐二人也上路了。
準確地說,是被接走的。
雁翎山莊的車隊來了。
數匹矯健的黑馬一字排開,四蹄如飛地疾馳於主道,掀起陣陣塵土。
車隊中央,身著錦衣的護衛皆腰間佩刀,手握韁繩,目光如鷹隼般巡視,即便不出手,卻也能察覺出他們身手不俗。
金漆鑲嵌的楠木馬車緩緩停在眾人跟前,層層疊疊的簾幕被春風給吹皺,隱約露出其內闊氣敞亮的裝潢。
季月槐暗自咂舌,頓感金錢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們沒急著上去,而是先回首,跟城主府眾人一一告別。
「抱歉呀,二位,我之前四處偷看,把你們嚇著了。」
公孫未的眼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撓撓下巴,訕笑道:
「謝謝您給我的膏藥,效果拔群,一個疤都沒留下,嘿嘿,下次您們再來瑯城,定好酒好菜招待,以彌補在下此次的過錯!」
公孫寅也不搖扇子了,他恭恭敬敬地呈上一疊裝裱好的字畫,感激道:「小生技拙,這幾日勉強趕工,為二位繪製肖像一幅,還望笑納。」
季月槐透過宣紙的背面,隱約能窺見自個的半邊身子,顯然是偏詼諧風的筆法,童趣橫生。
藺夫人還未徹底從喪子之痛中緩過來,侍女鶯兒攙扶著她,輕聲提醒她前邊有台階。
身旁的侍女們陸續上前,為季月槐二人獻上瑯城特有的花籃禮。
姚黃魏紫金絲銀盞,美不勝收——估計都是剛剛採摘的,清香撲鼻,新鮮水靈,上面還沾著點點露珠。
與這鮮妍的花兒相反,城主府中人皆穿白衣,袖口別黑布,臉上雖帶笑,但神情卻隱約地透出悲戚。
「大人們遠道而來,實乃瑯城之幸。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再會,願二位一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