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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妃一驚,慌忙跪下道:「霜妹妹孕中失言,是臣妾未能照顧得當。還請陛下恕罪。」

絹紅色的宮燈被偶入殿中的夜風牽動得左右搖擺,驅散了滿室虛浮的喜悅。對於郭妃的表態,柴榮悶悶地哼了一聲,他目光精銳,掃過全場,所到之處嬪妃女眷們無不低頭噤聲。

解憂低著頭,與賀氏瘦若枯柴的手相握,兩人的手心裡涔出一層濕膩的冷汗,卻帶給她們如浮萍無系的命運一些力氣。再抬起頭時,柴榮正漠然地看著符皇后。素來溫柔順服的符皇后今日打扮得格外顯耀,帶著綴滿珍珠與七彩寶石的九翬鳳冠,似不堪其重負,髮髻上裝點滿滿當當的珍珠飾品,隨著她的起身、行禮,搖晃出無數閃閃爍爍的光芒。她仰起頭,無懼無愧地凝視著柴榮,眸光堅定而沉靜,道:「陛下不必責怪霜貴人、亦無需苛責郭妃。她倆皆非此事之因。陛下若當真想明示後宮法度,又何必一昧偏袒、縱容秦妃。如今流言四起,豈怨得他人。」

柴榮微微蹙眉,「聽皇后這話的意思,倒是在怪朕平日過分寵溺秦妃了。莫非皇后也信得那些伶人雜藝們對皇妃情事的隨意編排?」

皇后端坐在團刻著鳳舞牡丹樣式的鎏金黑檀椅上,銜著淡薄端莊的笑容,緩緩道:「臣妾不信,不過臣妾信另一樣東西。」她稍使眼色,隨身伺候的宮女便將一本黑皮黃封的書冊呈了上來。

柴榮淡淡地掃了一眼,道:「這是起居令為朕所作的起居注。皇后拿出它來作甚。」

皇后道:「起居註記載陛下日常禮儀、言行,是後世史官修史的基礎。臣妾請出起居注,實在是其中有段記載,事關陛下名聲、后妃清譽,臣妾不敢不問。」

柴榮兩道眉毛緊鎖成了一個川字,道:「什麼記載?」

皇后並未立刻作答,慢條斯理地翻開書頁,手腕上一彎深紫色鑽剛玉鐲碰在几案上,清脆之音與璀璨光芒同時漾出。她很快便找到了那頁,如青蔥般的手指划過書頁,平平念道:「巳時,上御行宮,召秦妃。上曰:『妃今日愁眉不展,是思故國耶?』妃奏答:『故國無可思,是故人矣。』上悵然,道:『朕何不如故人?』妃奏答:『惟相遇太晚。』……上感秦妃真誠,是夜宿昆玉殿。」

皇后的話說得不帶半分情感,冷靜地像把削鐵如泥的利刃,極緩極緩地插進柴榮的胸口,穿透帝王最堅硬的盔甲,將他深藏心裡這段卑微的感情生生剖了出來,丟在眾人面前,顧不得半點顏面。柴榮沒有想到,他與秦妃的這段奏答竟被內官盡職盡責地記錄在了起居注中。他厭惡皇后這般不折手段的行為,但盛怒之後,亦迫得他不得不思索這個問題,在他之前與秦妃相戀的故人,究竟是不是趙匡胤?他們是否真像傳說中的西施與范蠡那般,在到達吳都之前,早已情種深植?柴榮臉色沉沉地瞥了一眼秦妃,淺淺的醉意讓她的妝容愈發嫵媚,眉眼微微上揚,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像極了方才戲中與伯嚭眉目傳情的西子。秦妃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如墨丸般的眼眸將悲喜掩在後面,只有些許不屑的嘲諷仿似不經意地流出。

寬闊的衣袖遮住了柴榮攥得緊緊的拳頭,他愛這個女人,卑微地愛著。在她面前,帝王的驕傲可以不屑一顧,哪怕知道她心裡有別的人,他仍願意全心全意去愛護,就像這個宮裡別的女人對待他的欽慕那般。他也從來未問過,秦妃心裡的故人究竟是誰?是怎樣的身份、怎樣的脾性。他以為帝王之心足以寬闊,可以容納這一切。直到今夜,當這個問題被他的後宮以這樣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面前時,他方才知道,自己遠遠地高估了自己。

他不能容忍那個人是趙匡胤。哪怕只是捕風捉影地猜測,卻輕易地將他身為帝王和男人的猜忌之心扭在了一起,憤怒幾乎在下一瞬便要蓬勃泄出,他強行抑了下去。在這大殿上,他是君王,理智比一切都要重要。他轉向自己的皇后,輕笑道:「起居令也過分勤勉了,這些不過是朕與秦妃的閨中笑語罷了,原本便犯不著記錄在案,皇后也不用小題大做。」

皇后的眼眸中蘊著冰冷的笑意,嘴角卻抿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口中恢復了常日裡慣有的溫順平和:「臣妾奉命為陛下掌管後宮,萬事不敢懈怠。方才陛下道起居令做事勤勉,倒讓臣妾想到此前臣妾犯下的一個疏忽,還請陛下恕罪。」

「什麼疏忽?」柴榮不得不問。

「臣妾請宣召一人。」符皇后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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