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葉也饒有趣味。」解憂看著那或卷或舒的茶葉,贊道。
「江南人飲茶,倒不愛那些茶餅、茶膏、茶末之類。只將當年最鮮嫩的葉芯兒,炒干封存,沸水沖泡。雖然味道寡淡了些,卻不失原味。只是怕娘子不習慣。」秦妃的聲音如黃鸝婉轉妙曼,聽來尤為舒服。
「確實比那多味雜陳的茶膏更顯樸質。」解憂輕輕地轉了轉茶杯,江南往來商賈,從前在永樂樓時,也認識不少,從未見他們這般飲茶,解憂想來這興許是秦妃自己的習慣吧。
「不過你還是別喝太多,前日在昆池中,想是多少水也喝飽了吧。」秦妃玩笑道,「不過今日這煌煌宮中,還有心思品茗聊天的,恐怕也只有著昆玉殿了。」
解憂微微愕然,細細打量面前這位絕色佳人,若凝脂的肌膚上天然隱現著淡淡的紅暈,雲發豐艷,蛾眉皓齒,小而翹的櫻唇間縈繞著一股如蘭的霧氣,將從窗格里滲進來的陽光纏繞著,撲騰撲騰地,又飛走了。在她的想像中,這位傳奇般的秦妃,該是凌然高傲的女子,憑藉著那傲然人群之上的容顏,便可讓至尊天子拜倒裙下,可她偏偏如此生動有趣,笑臉盈盈。見了她,心中的煩惱愁絲無端便消了大半。或許,這樣的性情,才更是上上之品。解憂心裡竟生了幾分自慚之意。
見她怔怔,秦妃指著丟在一旁的一個黑布袋子,笑著說:「你自己去看看吧,花瓶、玉如意、首飾、首飾盒,長孫妃為了害你,可沒少下本錢。沉甸甸地這麼一大包,可難為卓兒,撈你的時候,還得撈上這麼多東西。」
解憂略略一看,臉色便不好了。柴榮前幾日剛剛賞賜下的那柄玉如意赫然其中,再一看袋子當中珍稀古玩、金銀首飾皆是世上難雙的珍寶,滿滿當當的裝了一袋子。想必長孫妃打算用此物將她陳屍湖底,順便再栽上一條偷竊的罪名。解憂苦笑道,「拿珍寶當陳屍石使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這位長孫妃了吧。」接著又起身對著秦妃深深拜下,「若不是娘娘施救,解憂此命已休。大恩不敢輕謝,今日且先受我一拜。」
秦妃見她當真拜倒在地上,忍不住笑道:「晚了。」
「什麼晚了?」解憂疑惑。
「救命恩人是卓兒,是她不論晝夜的守著景福宮,又跳進方才你不拜她,現在來拜本宮,豈不是晚了。」秦妃臉頰上漩起兩個輕巧的梨渦,裡面藏著無限的笑意,「再不然,也該謝京羽,把你救回來她可是一夜未眠,現在還在房裡補覺呢。」
解憂微微一愣,道:「兩位姑娘的辛勞,自當拜謝,但若非娘娘用心,哪裡有我的一條活路呢。」
「說到用心,那便更說不上了,」秦妃輕掃了她一眼,悠悠淡淡地說,「趙將軍拜託本宮的這個人情呢,娘子回去了可得給本宮好好說說,才沒他說的那般輕鬆呢。長孫妃是出了名的心毒手快,若不是卓兒機靈,先嚇退了那兩個侍衛,本宮今日都不知該怎麼交差。」
話音落地後,便是須臾的寧靜,撲面的春光簇簇將香爐里的裊裊青煙帶動,迷濛了眼前的美人容顏,似那月下漫生的瓊花枝,五分欣喜,交雜著淡淡酸楚。解憂竭力將語意說得真誠,「未曾聽將軍說過,竟跟娘娘還有往來聯繫。早知如此,之前便該多來昆玉殿走動。」
「這可是沒有的事。」秦妃擅察人心,笑嗔道,「不過畢竟是趙將軍護送本宮到開封的,也算是認識。這次看他也是沒了法子,費好大勁才托人捎了口信進來,讓本宮對娘子多加照拂。本宮想著,這正二品殿前都指揮使的人情可不是常有機會,便答應了。」
原來如此。解憂知道趙匡胤不善在後宮籠絡人脈,能這麼快給秦妃遞進口信來,想來也是大費周章。念及此處,只覺得心頭一陣棉軟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