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一亮,過了幾分鐘的確有未接電話,但全都不熟悉。
「都是我打的。」
「抱歉。」
最後一口麵包嚼完,林預把包裝袋疊了疊,跟牛奶一起扔進不遠的垃圾桶,馮泉保持著微笑,再次遞水「這是晚飯?是不喜歡喝牛奶嗎?」
林預猶豫了一會,接了下來「嗯,你晚上不用接我的。」
馮泉有苦說不出「是我順路,是我早晨說錯了,江總今天說是在老宅有事,估計也回不去,我特地...來跟你說一下。」
林預愣了愣,反應遲鈍地「哦」了一聲,空氣便就此沉默了下來。
「要不,我們去吃點什麼?晚飯吃一個麵包怎麼會飽呢。」江惟英特地交代過林預到家要告訴他一聲,馮泉不敢大意,他對待林預向來小心翼翼,這番客氣被預料之中拒絕,馮泉反而輕鬆得多。
就像早晨一樣,他將林預安全地送到家,等人進了門,再給江惟英發去信息,似乎在江惟英眼裡林預只要脫離了視線就是危險的,但在馮泉眼裡,林預是個正常健全的男人,他能遇到什麼危險,馮泉不明白。
直到轉彎時,馮泉忽然瞥見後視鏡里自己先前給林預的那瓶水原封不動地放在座位上,不由得無語一陣,大概這已經是林預給了面子的,不然也應該進垃圾桶了,林預這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有點接近於刻薄倒是跟江惟英很像,這麼想來也確實不算正常罷。
天邊那點昏黃的弧度不斷下墜,終於徹底黑了下來,林預拉上了窗簾,關上了窗子,打開了所有的燈,他在一片明亮里來回踱步,不知覺地啃咬指甲,偶爾翻找手機不斷按亮屏幕,始終無法使自己安靜下來。
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太吵,意識是自己腳上的他就脫掉了,接著他開始意識不到為什麼需要穿著拖鞋,慢慢地,眼睛裡看到的客廳就變了樣,費解。
那書為什麼是長方形的,水杯為什麼會養花,床為什麼在客廳,客廳又怎麼會有水,這是他不能理解的,但或許是他腦子有點糊塗,林預開始警告自己要鎮靜下來,這個緊要關頭不能再做錯事情。
於是他從客廳里走到餐廳,桌上是全都做好了的菜,這個林預看得懂,這個廚娘很好,曾經幫過他,他不應該每次都浪費來著。
而且江惟英說他沒有味覺,因為沒有味覺,江惟英又氣跑了。
為什麼沒有味覺了,林預曾經也問過自己很多次的,怎麼那麼多東西,說沒有就沒有了呢。
他試著回憶,芹菜是什麼口味的,筍尖是什麼味道,可這些東西放進嘴裡,為什麼就沒有味道,怎麼才能有,吃多少才能有林預真的不知道。
他很麻木地拿著筷子,從細嚼慢噎到用力往下吞只用了很短的時間,蔬菜漸漸見底,他就去吃肉,應該是牛肉,燉得很爛,放了番茄在裡面,聞起來很香,這或許是酸的。
沒有鹹淡的牛肉嚼爛了像一團棉花,林預機械而艱澀地咀嚼著,一直不覺得飽,只是認為自己需要吃下去,可菜多量大,怎麼都吃不完。
「你在幹什麼!」
門「砰」地關上,江惟英喘著粗氣幾步上前抽走了林預的碗,林預手中拿著筷子,閉著眼往下吞東西,桌上的菜幾乎已經被他吃完,整個人都顯得呆滯,江惟英把筷子也抽了出來「你就是想折磨我吧,把我折磨死,你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了。」
他收到馮泉的訊息,本是想看看林預在幹什麼,林預在客廳來回走個不停,江惟英看得頭都要昏掉,就算腦子勸自己一萬遍他不會有事,腳下還是會死踩油門往家裡飛。
林預把菜吃完了,胃撐得鼓了起來背還是薄的,江惟英冷著臉問了林預很多遍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都說沒有。
江惟英關了燈,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動物世界。
他看著林預從坐在他身側,慢慢靠在他肩上,最後蜷著腿擠在他懷裡,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總之心思也不會在那些獅子老虎身上,江惟英看他的目光深邃而抽象,情緒複雜極了,沒有推開卻也沒有像以往一樣全盤攬進懷中,林預察覺到了,對這種不安當下實施的對措就是一味地靠近,江惟英被擠得仰頭嘆氣「你到底要幹什麼。」
這一聲嘆息就像是林預的第一隻靴子落了地,是被接受的開端,林預很熟悉這樣的流程,他看著電視上吃完了斑馬躺在草地上一臉滿足的獅子,試探著堆江惟英道歉「對不起。」
「你到底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林預也不知道,但潛意識他覺得要道歉才行「如果我以後都把這個菜吃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氣?」
「你不生氣其實挺好的。」
林預蠕動嘴唇,始終不抬頭看江惟英瞪得發紅的眼睛,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怎麼樣你才能不生氣,要是吃完的話你還生氣嗎。」
江惟英揉了揉太陽穴,徒然地閉上眼,有時候真的感覺不到他跟林預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林預的手腕松松搭在小臂上,好像在林預的世界裡只要挨在一起就能從江惟英這裡獲得一點肆無忌憚的能量似的。
「林預,你變了很多,你知道嗎,你以前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