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雲看過去,就瞧見了張四爺的那個小兒子。
她來租界,關這人什麼事?
第40章 米花糕
張莊茂每周都回家。
他不想回去那麼勤, 但他若是不回去,張夫人會不高興。
再加上張夫人不肯把每月的生活費一次給他,他也就不得不每周回去拿錢。
以往他都是早起回去的, 但今日,因為有同學說租界新開了一家早餐鋪, 那裡的早餐非常美味,他就跟同學一起去吃了個早餐, 之後又在附近逛了逛。
直到此刻,他才來坐電車, 然後就見桑景雲從電車上下來。
桑景雲穿著舊衣服, 戴了頂草帽, 論打扮很是尋常,但她笑得非常開心, 正跟一個小姑娘說著什麼。
張莊茂心中不適。
桑景雲去縣城玩也就罷了, 怎麼還來租界?
這小姑娘又是誰?
正巧今日身邊沒有同學,張莊茂也就開口詢問。
桑景雲認得張莊茂, 但一時間, 連張莊茂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畢竟原主一直喊對方張三哥, 沒喊過名字。
「我來租界,與你何干?」桑景雲反問。
張莊茂聽到桑景雲理直氣壯的反問有些生氣,但看到桑景雲俏麗的模樣,那氣又消了大半。
他這兩個月不僅沒去看桑景雲, 還讓桑景雲給自己做衣服。
桑景雲一向不愛做針線活, 肯定是生氣了。
張莊茂語重心長地說:「桑家妹妹, 你快出嫁,沒長輩帶著獨自出來不合適,而且桑老爺去世才兩個月, 你該在家守孝,不好到處跑。」
張莊茂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麼個道理。
桑景雲一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不在家待著,反而在沒有長輩的帶領下跑來租界,總歸是不合適的。
她若是想到租界玩,可以等他們成親後,他帶她來。
想到要跟桑景雲結婚,張莊茂面上發熱,心情激動。
桑景雲卻覺得張莊茂管太寬:「你臉真大,管這麼多!」
這年頭確實很少有年輕小姑娘在沒有長輩帶領的情況下來租界玩。
但這關張莊茂什麼事兒?
至於守孝這件事……大戶人家對守孝很嚴格,但民間並非如此。
桑元善去世後,桑錢氏每天給桑元善供一碗飯,但他們家的日子,還是照常過的,也不忌口。
等過了五七,給桑元善燒了一些東西之後,更是連這碗飯都不再供,一家人該幹嘛幹嘛。
倒也不是他們不在乎桑元善,不久前,桑元善去世滿兩月的日子,桑景雲就看到桑錢氏在抹眼淚,念叨著說桑元善走太早了,若是桑元善晚走兩個月,就能看到家裡的日子好過起來。
桑元善去世,他們家的人都很難受,只是難受歸難受,活人的日子總是比死人重要。
民間大多如此,甚至普通人還做不到他們這樣。
上海周邊的土地非常肥沃,出產多,租金高。
但也因為這樣,土地兼併嚴重,絕大多數土地都在大戶人家手上,很多農戶都沒有地,只能租大戶人家的地來種。
這些農戶沒有土地來安葬家人,再加上辦喪事要花很多錢,他們去世後,家人有時會選擇停棺不葬。
而這種有口棺材的,已經不算最差。
對面那些住棚戶的人一旦去世,連棺材都沒有,都靠收屍隊的人將屍體帶走掩埋。
這還是上海,現如今一些軍閥混戰的地方,情況怕是更糟糕。
老百姓又哪還能守孝?
桑景雲的態度很差,這讓張莊茂極為不悅:「桑景雲,你怎能這般與我說話?」
怪不得他娘不喜歡桑景雲,桑景雲脾氣太差!
桑景雲已經不想搭理這個不知所謂的人:「你們家的人都是什麼毛病?不過租個房子給我家,就一個個的想當大爺!景英,你把這個月的房租給他,免得他娘又眼巴巴來要。他們家,可靠著這兩個銀元過日子呢。」
桑景英也看張莊茂不順眼,當即拿出兩個銀元給張莊茂:「這是這個月的房租,你拿去吧。」
說完,桑景英又想到了什麼,看向洪掌柜:「洪爺爺,我給房租這事兒,你幫我做個見證,免得他們家不承認,隔幾天又來要。」
手裡被塞了兩個銀元的張莊茂聽到桑景雲和桑景英的話,氣得滿臉通紅,又隱隱感覺到不對勁:「你們什麼意思?我家這般幫襯你們,你們竟還奚落我!」
桑景雲道:「你家哪裡幫襯我們了?當初我爺爺沒少提攜你爹,我家敗落後,我爺爺還將手上的人脈留給了你爹。你爹倒好,當著我爺爺的面,說是要把房子帶著附近的地送他,等我爺爺一走,就翻臉不認人,讓你娘上門來趕我們。」
這世上的人,多是愛湊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