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司循不在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會瘋。
事情還要從知道自己即將被送往黽東留學那日說起,在司錦年眼中,司循從來不是固執的老古董。他們家產業龐大,涉及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光商行津城和上海都開了好幾家,哪怕當前局勢混亂,津城老宅不保,他們也能安然退往上海。
可不知司循哪根筋不對,在一日讀了政界日報後,非要讓他帶著見都沒見過的未婚妻,從津城輾轉上海,再乘船折騰到黽東留學。
那個垃圾地方!
狗都不去!
司錦年五歲認識司循,對於這個氣質從容、溫潤如玉、貌若謫仙的男人喜歡的不得了。
在過去的十三個春秋里,因著對司循的崇拜,他的言行舉止一直遠超津圈那些紈絝子弟,但到底是到了自我意識覺醒的年紀,為表示抗議,他開始日日蓄意流連戲樓,露宿街頭,也不願回家見司循一面。
如果事情只是如此,等司錦年沒錢了,也就回去了。
可偏偏沒過幾日,情願一分錢也不收,單獨為司錦年唱戲的白老闆一身傲氣不知怎的惹了軍閥。眼看被槍頂著腦袋就要被納入府內,司錦年實在不忍白老闆當著他面抹脖子,一時惻隱之心將他虎口脫險,並不是故意私藏到老宅,為司循惹禍的。
司循大怒,逼他交出白老闆。
司錦年自是不肯,假借醉酒當眾宣布:他就算不為了白老闆,也是不可能出國的。男子漢頂天立地,心有所屬就該正大光明!從今天起,他要正式開始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了!
他信心滿滿的說著,根本不管司循眼中是如何的震驚、暴怒跟無地自容。
「你……嗬……你呃!」
一直以來體面的教養,讓司循對司錦年罵不出一句,他顫抖的抬起手臂,想讓他住口,話音未落,突然兩眼一翻,渾身抽搐的倒了下去。
淚珠成線,纏綿不絕。
司錦年痛苦的想著,如果那時自己不逞一時英雄多好,又或者司循還在氣頭的時候,老老實實交代事情的原委,而不是胡言亂語以下犯上多好。
只可惜,世上終究沒有後悔藥。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到了入夜,司錦年布滿血絲的深黑眼瞳也始終掛著淚珠。明明司循答應了他下個生日的時候,陪他去繁華的上海坐遊輪,讓他自己選一輛進口的福特汽車的,可現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司循能平安。
如果可以奢望,能再抱抱他就好了。
「病人家屬過來,手術結束了,可以去繳費住院了。」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司錦年激動的從地上竄起,他想立刻知道司循的情況,醫生平淡的安慰這個看起來就年紀不大的少年:「司循是吧,二十八歲還比較年輕,有恢復的可能,但大腦破裂出血是不可逆的,醒來多少會對行動能力有影響,家屬多注意些,不能受累,也不能情緒激動。以後按時服藥,有條件的話,修養好了就可以安排復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