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闕笑問:「你最近在做什麼?」
付迦宜想了想,笑說:「主要做試管嬰兒使用的一體化儀器研發這個項目,自從拿下你們公司那份合同,還在同時跟進心臟起搏器的藍牙晶片植入——我說得是不是有點晦澀難懂了?」
「不會, 你繼續說。」
聊到工作, 她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眉眼稍稍彎起, 侃侃而談,既自信又從容。
程知闕喜歡看她這樣。
臨近年關, 加班加點是常態,整棟樓燈火通明。
付迦宜和他並肩穿過前台,邊走邊說:「前面有幾間實驗室,不太方便帶你進去,其他地方可以隨便參觀。」
過道的透明玻璃隔斷貼了人員簡介,程知闕大致掃一眼,「你們部門男女比例這麼失調麼?都快成和尚廟了。」
付迦宜笑說:「我們這行的現狀就是這樣。好像跟『工程師』這類頭銜沾邊的,大家都會第一時間想到男性從業者,已經形成了刻板印象,但實際上,女性照樣能把這份工作做得很好。」
程知闕嘴角彎起不咸不淡的弧度,褒揚道:「你已經很棒了。」
知道他是真心誇讚,付迦宜還是沒由來地恍惚一下。
這話他從前說過很多次,每次都是在床上,前面還要故意加上讓她羞恥的稱呼,惡劣誘導,看她失控,讓她無所適從。
見她遲遲沒作聲,程知闕耐性十足問:「在想什麼?」
付迦宜抿了下唇,平靜說:「在想晚飯吃什麼。」
從頭走到尾,差不多逛完一遍,付迦宜帶他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面沒其他人,都去忙了。
她打開電腦,把手頭的要緊事先做完,得空去看,程知闕倚著桌沿,正擺弄手機,像在回復什麼人的消息。
過幾分鐘,付迦宜站起身,剛想送他下樓,聽到他問:「你們這能直接把餐送上來嗎?」
「……只能放保安室。」她委婉地說,「你不忙嗎?」
「湊巧今天不是那麼忙。」
晚餐清淡,隔街一家老字號餐館的特色菜系,外加一盅果酪,程知闕掀開磚紅色雕花食盒,將瓷勺遞給她。
付迦宜右手不著痕跡懸在半空,很快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他對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了如指掌,連餐前習慣先吃兩口水果的這些細節都清晰記得。
飯後,付迦宜沒問他準備什麼時候走,自顧自繼續忙工作,把前兩天從醫院那邊反饋過來的數據錄入電腦,法國那邊的資方急著要看。
注意力一旦集中,很容易忘記有旁人在場,程知闕也沒打擾她,翹腿坐在沙發上,手里把玩一枚金屬質地的打火機,安靜充當一個背景板。
忙完差不多晚八點,原本還有別的活要收尾,付迦宜看一眼不遠處的程知闕,雜念頻生,沒好意思再叫他等下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研究院大樓。
寒冬臘月可見度低,薄霧濃雲,冷風不斷往骨頭縫裡鑽,付迦宜不太適應溫差,猛地打個寒顫。
程知闕拉她到馬路內側,用身體替她抵擋嚴寒。
車子停候在對面,特意打了雙閃,方便他們看清。
付迦宜搶先說:「我走回去就行,沒幾步路,正好消化一下晚飯,就不用特意送我一趟了。」
程知闕倒沒堅持,忽說:「看你今晚沒去赴約,也沒不高興。」
付迦宜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一頓飯而已,不去就不去了,有什麼可不高興?
程知闕說:「喜新厭舊不止對物,也可以對人。」
結合周懷淨今晚找她吃飯的理由,付迦宜隱隱懂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被出軌了?」
程知闕挑眼,沒應聲。
「你多慮了。」付迦宜還是不太喜歡這種無形當中產生的誤會,決定解釋清楚,「周懷淨不是我男朋友,他有沒有發展對象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我知道不是。」
付迦宜怔然,眼裡閃過意外。
程知闕補充一句,「你想讓我以為是,對我來說他就是。兩者沒什麼區別。」
付迦宜有理由懷疑,如果今晚她沒解釋,程知闕斷不會把後面的話講出來。
她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低著頭,看路燈底下兩人相互交疊的影子,冷靜地出聲:「無論有沒有區別,都不重要了。」
程知闕笑了聲,無端道出一句:「挺好的。」
付迦宜抬頭,「什麼挺好的?」
「沒什麼。」程知闕囑咐,「早點回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