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闕那段時間恰巧有件私事要處理,忙得無暇分身,就說不去了,結果第二天,隔著時差來問,慶典舉辦時間是不是六月份,各大高校畢業季。
徐淼當時摟著塗安娜睡得正香,被鈴聲吵醒,含糊回懟,邀請函上不是寫了嗎?
程知闕靜默許久,說,我只是想再確認一遍。想確認一遍,給自己找個合時宜的理由去巴黎。
一周後,徐淼在巴黎戴高樂機場接到人,這才跟程知闕有了第二次見面。
說起這事,徐淼話更多了:「你說說你,如今可真是錢多得都能上大街灑去了,給母校捐款就捐款,還特意給八竿子打不著的生物學院捐了棟實驗樓。你沒看維森特校長諂媚那張臉,本來褶子就多,這麼一擠都能擠出花來了。」
程知闕無所謂地笑笑,沒多言,把菸頭捻進菸灰缸里,要去泡溫泉,「走了。」
「你去吧,我回房間跟安娜視個頻——等等你不是要見付迦宜嗎?我就不跟著摻和了,祝你早日得償所願,春夢了無痕。」徐淼苦口婆心地說,「我這都二胎了,你也抓點緊,趁早解決終身大事。」
程知闕皮笑肉不笑地罵一句滾。
隔壁房間安了四面環繞的落地窗,玻璃表面起薄薄一層霧,遠山近景,混沌不清。
程知闕半截身體泡在緩解疲勞的藥浴里,手搭邊沿,無端記起幾個月前。
七大的校慶辦在畢業典禮之前,參加完校慶,他在巴黎多留了幾日,拒絕了校長相陪的提議,一個人來到禮堂,坐在最後幾排,默默觀完了整場畢業典禮。
台上,付迦宜穿學士服,作為代表上前致辭,舉手投足落落大方,一顰一笑鮮活靈動。
拍合照前,她同身旁的白人女生說了些什麼,加深笑意,眉眼舒展開,明顯心情不錯。
程知闕視線越過層層人群,盯著她看了片刻。
腦子裡那些虛無的回憶片段終究比不過切實的肉眼可見。
過往那些年,再沒有哪個瞬間能比得上此刻,叫人壓制不住骨子裡那股衝動勁,想摒棄掉引以為傲的克制。
典禮結束,人潮洶湧離場,付迦宜沒急著走,站在角落,像在等什麼人。
程知闕坐在背光的位置,看著她含笑接過一個男生遞來的花束,聽對方講完話,踮起腳,主動抱了抱他。
禮堂在放蘇格蘭風笛演奏的音樂曲,《The South Wind》,鼎沸人聲里,程知闕安靜聽完一整首,將禮物揣回口袋,起身,從側門離開了。
她沒有他或許可以過得更好,同樣會有旁人陪伴在側。
求仁得仁不存在最優解,事與願違是常態。
一川風月一處風景,他不過是她綿長生命進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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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莊寧的休息室待了不到半小時,程知闕的司機聯繫她,說已經候在停車場,付迦宜跟莊寧說了句再見,乘電梯到地下一樓。
司機還是上次那個,認識她,頷了頷首,主動招呼一聲。
付迦宜微微一笑,禮貌說:「麻煩您了。」
那地方離市區比較遠,過去要耗費不少時間,坐車坐得有點無聊,付迦宜索性掏出筆記本電腦,打開待會要展示的ppt頁面,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已經是傍晚,付迦宜隨守在門口的服務人員一路往裡走,來到一處帶假山的獨立庭院,越過巨型雕像和圓形雕花拱門,直接進屋。
程知闕剛泡完溫泉,從水裡出來,下半身裹了條浴巾,短髮微微發潮,肌肉線條緊實,腹肌分明,正滴著水。
付迦宜沒想到第一眼瞧見的會是這種場面,放緩腳步,停在那,沒再繼續向前,隔十幾米的距離,離遠看著他。
過往兩人有過無數次赤裸相對的抵死纏綿,可今非昔比,楚河漢界起碼要有個分明。
明明道理都懂,心裡明鏡似的,但她還是不受控地臉紅了一下。
程知闕看她一眼,不急說什麼,當著她的面若無其事套上浴袍,用毛巾簡單擦拭幾下頸側的水痕,唇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喊她過來。
他問她吃過飯了沒。
付迦宜說:「不太餓,我們先聊正事吧。」
程知闕勾一勾唇,「怎麼辦,我現在的正事就是衣食住行。」
這話像玩笑話,但還是挑起了付迦宜的求知欲,她想起之前沈銘玉說過的話,問他:「每天遊山玩水成了你如今的副業嗎?」
程知闕目光拂過她,「對我好奇?」
「……倒也不。」
程知闕注視她的目光幾度柔和,「在你眼裡,我什麼時候成玩物喪志那種人了?」
「我沒這麼覺得,只是以為你把我叫過來是想讓我陪你遊山玩水,所以才這麼說。」
「既然這樣,不如把你以為的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