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就近指了指,說:「維奇教授有挺多私人項目,成師兄是負責人之一,曾帶隊拿過不少獎——喏,這是他們去以色列參加頒獎儀式的時候拍的合照。」
付迦宜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嗓音發澀:「……你確定這是你口中的程師兄嗎?」
男生說:「是的,他就是成樂言,你看照片底下是標了名字的。」
付迦宜目光落在那串用拼音組成的英文名上,「你們學院除了這位,還有其他姓程的人嗎?」
「沒有了,就這一個中國人,我記得很清楚。」
從陳列室離開時,付迦宜行屍走肉一樣,踉蹌邁下樓梯,右腳差點踩空。
她本能去抓扶手,雙腳像被灌了鉛,再邁不出一步。
她站在原地沒再動。
男生原本走在最前面,回頭看她,關切問:「你沒事吧?」
付迦宜扯了扯泛白的嘴唇,機械地笑笑,「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
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憋在心裡,像早前喝過的那杯苦丁茶。
原想嘗試著面不改色把它飲盡,結果反被燙了舌頭,濃瘡潰爛,久久無法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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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付迦宜頂著一對黑眼圈去郊區那棟別墅見付迎昌,趕過去前,強撐著精神到附近商場買些兔糧和玩具,順便給他選了條領帶當謝禮。
付迎昌看到那條領帶,沒說什麼,叫保姆熨燙好,送到衣帽間。
付迎昌執起紫砂壺,給她倒一杯溫茶,淡淡道:「準備什麼時候去那邊?」
付迦宜一頓,捧起茶杯,低聲說了句「謝謝」,又說:「明早就走。」
「怎麼不多待兩日?」
「馬上開學了,到那邊仔細整理一遍行李,省得到時走得急,再落下什麼。」
付迎昌說:「學校離家不算近,等開學以後,找個時間在附近選套合眼緣的房子。我到時買給你。」
付迦宜怔然,短暫權衡,到底沒拒絕他的好意,「不知道爸會不會同意我上學期間出去住。」
付迎昌不咸不淡掃來一眼,「你只管選你的,這些事沒必要操心。」
短暫無言。
付迦宜回看他,「大哥,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你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話說到這份上,付迦宜沒再藏著掖著,坦言,「我覺得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付迎昌平聲說:「以前已經成為過去式,我沒有回顧的打算。過往對你的疏忽,今後我會慢慢彌補。」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付迦宜斷不會相信這些話是從付迎昌嘴裡講出。
聽慣了他的冷言冷語,突然換成如今這種相處模式,她儼然不太適應。
從昨天到現在,付迦宜腦子亂得厲害,沒心思回應什麼,安靜坐在那,慢慢啜完一整杯茶。
沒一會,付迎昌秘書進來,將一摞文件夾放到茶几上。
付迦宜低頭看了眼文件夾右上角的LOGO標識,問道:「會館最近是出了什麼事嗎?」
「有人以職工名義在資料庫無痕調閱了當年那樁舊事的檔案,這幾日在逐一排查是誰做的。」
付迦宜滿頭霧水,「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說來話長。你還是少知道為好。」
從付迎昌那出來,付迦宜坐在車裡,偏頭看向窗外,視線頻頻發直。
在人前,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跟程知闕有關的事,可注意力一旦集中,精神鬆懈下來,很容易卸下刻意偽裝後的平靜,整個人被寒潮籠罩,一顆心臟像裹了層冰。
老方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問她需不需要紙巾。
付迦宜反應偏遲鈍,用手背碰了下臉頰,觸到一抹濕潤。
她這才發現自己在哭,太壓抑,連腔調都發不出。
老方一直候在車裡,沒隨她進門,以為她又在付迎昌那受了什麼委屈,語重心長道:「雖說兄妹之間沒有隔夜仇,可很多矛盾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倘若你覺得不愉快,先不見你大哥了就是,千萬別委屈自己。」
付迦宜看向駕駛座,輕聲說:「方叔。」
老方連忙應出一聲。
「不想明早走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老方問道:「用不用提前知會程老師一聲?」
付迦宜抹了把眼淚,淡淡地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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