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迦宜乖乖照做,胳膊抵在桌沿,看他緩緩按住手鍊暗扣,幫她重新戴上。
他指節碰到她,金屬質地的涼中和了皮膚本身的溫度。
付迦宜說:「能告訴我嗎?你剛剛是怎麼要回來的?我還以為你跟他們動手了。」
程知闕平聲靜氣:「這種人不過是虛張聲勢,隨便嚇唬一下,不至於動手。」
「……早知道不隨便亂逛了,平白無故多出一個麻煩要解決。」
「世間百態,你總要接觸這些黑暗面。」
付迦宜一愣,一個念頭在腦子裡叢生,「你以前經常碰到這些人和事嗎?」
程知闕沒說是或不是,用不甚在意的口吻淺聲說:「習慣了。」
付迦宜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所謂的得心應手和遊刃有餘不全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瞬間生出一種類似於心疼的情緒,故作輕鬆地微微一笑,沒由來提議:「我幫你看看手相吧。」
程知闕沒問她會不會看這個,朝她攤開手心,語氣縱容:「靜待佳音。」
她指尖沿他掌心的三條細線划過,盯著瞧幾秒,對他說了八個字:「萬事亨通,齊天洪福。」
程知闕撩起眼皮,目光緊鎖住她,眼底浮起似有若無的笑,「這是你私心里的祝福?」
把戲被拆穿,付迦宜不覺窘迫,跟著笑了下,「不是祝福,是我的夙願。」
此時此刻,真心希望夙願成真。
給他瞧完,付迦宜正要收回手,被一把捉住手腕。
他拇指貼在她腕間,充分感受漸漸加快的脈搏跳動,進一步模仿她剛剛的樣子,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她掌心,拂過皮膚表面的每處紋理。
付迦宜心髒怦怦跳,腦中莫名聯想到一個詞。
熱意繾綣。
酥麻的癢意從手心傳來,鑽心勾人,她不自覺地想躲,反被桎梏住。
身側是整片玻璃窗,映出雙手交疊的影子,隱隱綽綽,隔霧看花。
程知闕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無端問一句:「什麼時候考完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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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鐵下來,抵達馬賽的聖夏勒站,在出站口遇到等候多時的老方,付迦宜有些意外,笑問:「方叔,你怎麼過來了?」
老方看向她旁邊的程知闕,笑呵呵地說:「程老師提前聯繫我,讓我在你父親那打個掩護,說是我臨時去巴黎接的你們。我擔心待會你父親會叫林秘書打電話驗證,就趕緊來同你們匯合了。」
付迦宜扭頭看程知闕,很難不感嘆他的妥帖和周全。
他沒主動提過這些瑣事,只叫她及時行樂,其餘的由他善後。
車上,聽老方無意間提起付文聲,說付老近日身體抱恙,付迦宜自然擔心,臨時決定過去探望,就先不回住處了。
馬賽這座城市越來越注重發展旅遊業,當年付晟華有意開發一座荒島做中西結合的度假村,被付文聲制止。
這些年付文聲和幾個舊部一直住在島上,遠離鬧市,一身清淨。
海島隔懸崖峭壁,車過不去,全靠遊艇接送。
付迦宜從沒來過這裡,對路況不熟,和程知闕隨老方一路穿行,沿途經過一棟獨立酒窖,從正門進到庭院。
莊園荒廢百年,幾經修葺,建築外觀典型的法式復古風,付文聲偏愛中式風格,但沒耗費精力在這上面,只請設計師單獨改了室內裝潢。
他們進門時,付文聲還在午睡。
保姆端來茶水和點心,禮貌提醒付迦宜不會等太久,按付老平常的作息規律,估計很快就醒了。
二十分鐘後,付文聲被人扶下樓,身上穿棉麻質地的盤扣唐裝,頭髮全白,鼻樑架一副老花鏡,風燭殘年,臉色不大好,但瞧著精氣神不乏充沛。
比起對待付迎昌,付文聲明顯更寵付迦宜,時隔多年再見到孫女,病容散去了些,面露和藹,叫她多吃些點心。
聊了幾句體己話,老爺子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程知闕,略有恍惚,像在透過他追憶故人。
付文聲用拐杖輕敲地板,示意他過來些,仔細打量一番,緩緩道:「你可是……四九城沈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