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跟她廢話作甚?」
他身後的侍衛高聲道:「蘇大人都說了,解決了這婆娘,我們還要去地牢幫老楊運貨,你不動手就換我!」
「你們錯了!」
曲臻嘶吼道:「你們當真以為入局的只有我一人嗎?禮部侍郎許攸之、七襄縣令岳奇峰,還有此前從未赴宴的金部尚書霍擎、內閣首輔旬參之、三司使,他們才是幕後主使!」
曲臻一口氣將腦中能想到的狠角兒有的沒的說了個遍,接著道:「半日前,這些人已聯名上奏請朝,在殿前懇請陛下發兵徹查軒轅血案!你們若不信,何妨再候半個時辰?我敢保證,待朝廷鐵騎衝破殿門之時,便是蘇牧梟首示眾之日!」
快了,就快了。
腕上雖纏滿火辣辣的痛,但外層的麻繩已被玉玲瓏斬斷,曲臻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在繩上來回摩擦,同時怒目注視著面前的兩名侍衛,祈求他們能容她再拖延片刻。
可那兩人卻不為所動。
「妖言惑眾!」
為首的侍衛冷哼了聲。
「縱使滿朝文武聯名彈劾又如何?聖上終究是護著我家大人的!你說這些,不過是想阻我等毀證滅跡罷了!可惜這軒轅殿中的罪證,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
那人說罷振劍而起,電光火石間,刃上寒芒竟映出他眼底的猩紅......
來不及了。
曲臻丟下玉玲瓏,臂上用力撕扯起來......
可眼看劍刃即將揮下,門口卻傳來一陣熟悉的女聲。
——「什麼罪證?」
認出這聲線的那刻,曲臻心頭一陣狂喜,她將全身氣力注入手腕,屏息發力,終於將腕上的麻繩扯斷,與此同時,太虛閣後門,身披毛氅的女子跨過門檻,昂首質問道:「蘇家府衛當著金安縣主的面屠戮官眷的罪證嗎?!」
「是戚荷!」後頭的侍衛率先反應過來。
「她便是今夜與這賤婦一同被關在靜修室的官眷,喬江的死想必她也有份,不能留!」
那人說罷,抽出腰間的佩刀健步朝戚荷衝去,下一刻,曲臻掙開麻繩從地上站起,在面前侍衛驚恐的注視下揮起玉玲瓏,精準扎入了他的頸側......
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她的身體不再顫抖,眼中只剩下狠絕。
她要活下去,活著見證蘇牧梟首示眾,活著找到那些孩子,親手將他們交還到家人懷中,這些事遠比吟詩作賦、經營書肆更為快意,在那之前,只要她還有一分力氣,便會毫不猶豫刺破攔路之人的咽喉。
曲臻用力將玉玲瓏拔出,來不及拭去面上的血,猛地轉身朝身後另一名侍衛沖了過去......
——唯有活下去,才能不負誓約,與君執手,共赴白頭。
澄玄殿內,長劍落地之聲脆如珠玉。
奔襲到一半的侍衛聞聲停下,有些狐疑地轉過了身,最後的那刻,他只看到雙餓狼嗜血一般血紅的瞳孔,於咫尺之內,驟然撲至眉睫......
連宰兩個活靶子後,曲臻仿佛摸到了殺人的門道。
無論對手是動是靜,她手中的玉玲瓏都能尋隙而入,直取缺盆死穴,只是,刺殺第三人時,她竟沒能剎住勢頭,身子一個失衡,踉蹌間與那副將死之軀一同跌入了血泊......
身下傳來微若遊絲的掙動,曲臻意識到,她得手了。
她護住了自己,也護住了戚荷。
距離那個他曾許下的未來,她又近了一步。
遠遠地,戚荷瞧見那玄衣女子從血泊中爬了起來,她面上凝著血痂,頸間淌著血溪,衣袍浸透了血露,可那雙猩紅的眸子竟比周身血色更艷,恍若自九幽地府攀爬而出的噬魂羅剎。
戚荷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怔怔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不知所言。
後來,那女子看向了她。
她站在血泊中,身前、身後各有一名侍衛的屍體,卻倏爾對著自己嫣然一笑,有氣無力道:「縣主,你救了我一命。」
戚荷唇齒微啟,顫抖著嗓音道:「秋芙,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曲臻抬袖拭去臉上的血,徐徐朝她走來,嗓音清亮如初。
「我不叫白秋芙,我本名叫曲臻,對繡活一竅不通,我本以為自己除了著書御馬一無所長,但如今看來,我同他一樣,很適合做刺客。」
「曲......臻?」
曲臻緩慢靠近的步伐似乎有種魔力,叫戚荷立於原地,不敢動彈。
「他......又是誰?」戚荷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