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臻鬆開環著梁有依的手,倉惶後退了半步,她低著頭,指尖捏緊裙角將目光拉遠了射向別處,夜鷺發出悠長的啼鳴,望見腳邊那隻竹弓時,她仿佛尋見了救星。
「怎麼樣?」曲臻抬起頭,眼睛亮瑩瑩地問,「我自己做的弓,不錯吧?」
梁有依愣了一下,不知曲臻為何忽而說起這些。
但他還是看向那隻竹弓,將頭輕點了下,「趁手還不致命,剛剛好。」
眼下,院內微妙的氛圍叫曲臻無從應對,她本想爽朗到底,又覺時機不太合適,只得俯身拾起弓箭,沒話找話道:「所以你一早便看出那些人不是衙役?」
「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輕聲答。
「我們進屋吧,院裡太冷了。」
曲臻悶頭抓住梁有依的手腕,將他一路拉至桌邊坐下,斟上已然放涼的茶,大口咽下涼茶勉強將胸口的燥熱平復下來,而後,方才抬起頭,借著燭火仔細瞧他。
關上門後,無休止的風與鳥雀啼鳴盡數被隔絕在外,這突如其來的寧靜叫梁有依變得不知所措起來,感受到曲臻的注視,他目光無處安放,只得頷首看向桌角。
燭火在他低垂的睫羽下籠出兩抹昏黃的影,墨發有些凌亂,發尾還沾著幾根草,額角沾著的塵土叫他看上去很疲憊,似是廢了很大力氣才能勉強將眼皮撐起,但坐下時身姿依舊筆挺,兩隻手藏於桌下,整個人看起來溫良無害,與方才拿著血色令牌喝退眾人的金袍判若兩人。
曲臻看著梁有依,覺得他像極了她在私塾里見過的那種、畏懼被先生提問的學生,模樣之乖巧著實惹人愛戀,於是便抬手為他摘掉發上的乾草,又拿來沾水的手帕小心拭去他臉上的塵土。
某一刻,他抬眼看向她,眸中映著跳動的燭火,言語裡有著足以將她融化的溫度。
「曲臻,」他輕聲問,「你還好嗎?」
曲臻眨了眨眼,鼻尖沒來由地泛起一股酸澀。
這個名字已有太久不被人喚起,若是再過些時日,怕是連她自己都要忘了她本姓曲,是七襄曲氏第十三代的嫡女。
至於跟在她名字後的那個問題,她更是幾個月來都不曾想過。
照比三個月前,她如今的狀態實在稱不上好,書坊被她親手推走,為父昭雪難如登天攬月,原本就所剩無幾的曲氏家底也眼看著就要被她敗光。
思忖著梁有依的問題,曲臻自憐了片刻,臨了,她卻還是揚起唇角,對他點了點頭。
「雖然這些天很難熬,但見到你,我便好多了。」
她沒有說謊,與梁有依四目相對時,歡喜往往大過哀傷。
「你呢?」曲臻緊接著問回去,「回去之後,他們沒為難你吧?」
梁有依卻垂目輕笑了聲,而後將腰間的血羽令摘下,大大方方地放到桌上,推至曲臻面前。
「這血羽令乃影笙會掌門信物,有了它,誰還敢為難我?」
「你……如今是影笙會掌門了?」
梁有依揚起眉梢,對著她點了點頭,眉宇間有著難得一見的神氣。
曲臻看著羽尾的琉璃珠子,又抬起頭,看向他身上的金絲綾羅玄袍,肩頭的睚眥正面朝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袍子的主人卻悠閒地坐在那兒,淺笑著看她。
那一刻,她忽而有種大夢初醒的悵然。
她不知他身上穿的這件究竟是所謂的金袍,還是為影笙會掌門特別訂製的袍子,但這衣裳穿在他身上著實好看,墨色質地襯出他有如寒刃一般的森冷氣質,金色雕紋則更能凸顯他英挺的輪廓與修頎的身形。
眼下,梁有依披著那身袍子,坐姿鬆弛,整個人散發著某種堅定的信念,叫曲臻忽然明白,原來,這便是他所謂的「上岸」。
她垂下頭,用微不可察的音量喃喃道:「你說你為的是名字,原來是這個意思......」
影笙會內,唯有各大掌事與掌門可以擁有姓名,而梁有依要的不只是一個名字,他
更要自己的名字被同僚、朝野乃至全天下人知曉。
是她太天真了。
她以為錦莊那晚,梁有依以殺手身份為由拒絕娶她,背後是某種身不由己的無奈;以為書會上她暢言書坊盛況時他沒有拒絕,便是某種來日隱退、與她長相廝守的承諾。
她以為梁有依加入影笙會只是求生之道,是某種迫不得已的選擇,卻一刻也未曾想過,他其實是想拿著那把劍一路攀上頂峰,叫全天下人都知曉他的名號,忌憚他,畏懼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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