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臻轉過頭,發覺茅屋東壁掛著幾件蓑衣與一頂斗笠,蓑衣以麻線編織,正是她暈迷前後頸感受到的觸感。
西窗邊支著一張朽木砌成的案幾,案几上堆放著紙墨與成摞的書冊,曲臻一眼便認出當中幾本乃現在坊間流行的戲文畫本,但書冊新舊不一,顯然常被主人翻閱。
轉觀南壁床榻,上面鋪的應是狼皮製成的被褥,塌邊立著一隻桐木劍架,但架上空無一物,唯有旁邊立著她那隻小巧的竹弓,北隅的石砌火塘眼下燃得正旺,木柴發出清脆的聲響,更襯得四下無聲。
唯一顯得格格不入的便是西牆邊上立著的那扇荷葉屏風,作為支架的竹骨已然泛出蟹殼般的青色,榫卯間蛀痕密布,屏面上的連天蓮葉也焦褐開線、破洞點點。
曲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既然徐懷尚也一併被綁來,那封信怕是也未能送出去,能隱居在茅屋之中的顯然不是商隊裡的人,眼下她與徐懷尚既然還活著,便應是還有與其周旋的餘地。
天色已沉,那獵戶拖著她二人想必也走不出太遠,他們蓬頭垢面地蹲守在林子裡,行事著實可疑,屆時只需與他解釋清楚,興許便可謀得一條生路。
於是曲臻用力頂開徐懷尚,叫他整個人翻身傾倒向另一側,自己則拖著被綁住的手腳朝案几上擺著的那隻短匕挪蹭過去,一路呵斥呵斥地喘著粗氣,生生不息。
蹭近了,曲臻才望見案几上除了短匕,還有幾團棉線。
這荒山野嶺的,獵戶家裡存有針線用於日常縫補倒也不足為奇,但那棉線邊上散著的脂粉盒卻叫曲臻汗毛直立。
難道,綁走他們的是個女人?
可那力道、那身材,還有那雙糙如枯枝的老手,分明是個男人啊。
曲臻越想越慌,只得搖頭晃走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她伸長脖子,張口含住那短匕的刀柄,將它拋到手邊,而後右手接刀,奮力在麻繩上滑蹭起來。
曲臻全身用力、上下左右地忙活了片刻,很快,最後一絲麻線應聲斷裂,曲臻活動開筋骨迫不及待地朝徐懷尚爬過去,身側卻傳來一陣漸近的腳步聲......
糟了,若綁匪瞧見她自行掙脫,怕是又會起疑發怒。
情急之下,曲臻手腳麻利地將短匕與麻繩倒騰到身後,而後背手跪立在案邊,故作茫然地看向門口......
很快,那頭戴篾絲斗笠、身披棕櫚蓑衣的魁梧男子出現在門口,望見草垛前只剩下一人,他猛地轉過頭,左頰上的三道抓痕在火光下更顯陰森,斗笠下的眼卻雪亮得宛若新磨箭簇。
——「你要作甚?!」
這聲厲喝猛地將徐懷尚從睡夢中震醒,他以胸脯點地從地上支起,一臉惶恐地看向來人,嘴唇顫抖著,半天也擠不出一句話。
「都醒了?正好!」那人說著抬手揮劍,青銅劍尖直逼曲臻咽喉,而後厲聲逼問道:「說!你們一路尾隨曹家商隊,究竟是何用意?」
縱然開口時咄咄逼人,曲臻仍聽得出他話語時那淡淡的湘西口音,加上此人身上的那股凜冽的寒氣,更是叫她沒來由地感到親切。
「所以,你也知道那是曹家商隊?」
曲臻跪直了,音韻里多了幾分底氣,「那你可知那爐鼎里裝的,都是將被用作軒轅宴貢品的黃口小兒?」
指向她的劍尖微不可察地震顫了下。
獵戶微微蹙眉,盯著她道,「莫非你們家裡也丟了孩子?」
此話一出,曲臻便知有戲,登時揚聲道:「對,我妹妹丟了,她叫白.....小芙!」
那人即刻收劍,冷峻的面容里多了一絲殷切,「孩子可尋到了?」
曲臻啞然,只能搖了搖頭,「還沒有,所以你更得趕快放我們走!若是我妹妹被他們一路擄走,用作貢品祭天了,你手上便是多了一條人命!」
徐懷尚冷眼看著曲臻演戲,面上流出一絲疲色。
「所以......」他在旁徐徐開口道,「兄弟,你家也丟了孩子?」
獵戶看向徐懷尚,眸底里染上幾分悽然,他無力地癱坐在塌邊,垂下頭,喃喃道:「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的懦弱,害死了家兄,如今,更是連他僅剩的骨肉也無法護住。」
曲臻眨了眨眼,一路跪蹭過去,湊近那人仔細端詳了片刻,而後淺聲開口,試探性地問,「你說的骨肉,可是清溪里寄宿於李家的陳望安之女,陳星?」
獵戶猛地抬起頭,眸中火光升騰,他顫聲道:「你......認識星兒?」
曲臻於是撐開雙手,支著草蓆坐下來,唇角揚起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所以您就是陳星的叔伯,陳望安那位遠在瀘州的胞弟,陳祈明。」
第54章 荷葉屏風「因為這不是我等草芥入得了……
「陳祈明」三個字出口後,獵戶微微張開的口叫曲臻徹底放鬆下來。
她將捆著的雙腳挪到身邊,開始光明正大地解開腳腕上的縛繩,一邊忙活一邊說:「您放心,星兒她好著呢,前些日子我去湘西尋陳先生,將星兒順道帶去夢州了,眼下她在錦莊被我哥好生照料著,人不僅沒丟,還圓潤了不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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