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連城看著曲臻,嘴角快要揚至耳根,曲臻見狀假意稱讚了幾句,而後言歸
正傳。
「所以,這貢品除了食材,無非就是望南國各地及周邊的奇珍異寶,其中......並無活物?」
「活物也有啊!」
杜連城話音未落,曲臻的心便跟著顫了一下。
「所謂無奇不入軒轅,去年曹家不知從哪兒抓來一隻巨鳥,說是鯤鵬,被蘇大人領到神殿裡去認親了,請丹過後,蘇大人說宴上仙家心悅,當場將那隻鳥收了去,還多賞了一枚仙丹!
「但依我看啊,那鳥准不是什麼鯤鵬,要不怎麼不擱魚缸裝來呢?」
杜連城說得擠眉弄眼,曲臻在一旁聽得七上八下,不知他何時才能說到重點。
「不過那畢竟是仙家,仙家的心思,咱們凡人可不敢妄自揣度。」
杜連城說到這兒,揚眉挺胸道:「所以今年,杜家也是下了血本,特地從淮北抓了頭青牛回來,不然這主事之位,保不齊哪天便被曹家給奪了去。」
「杜公子,」曲臻聽得迷糊,抽空輕聲提問,「您說的曹家是?」
「啊,曹家是嶺北負責供貨的商賈。」
面對曲臻,杜連城可謂知無不言。
「我方才說了,除非是那五大商賈弄不來的玩意,杜家很少親自下場尋貨,畢竟這每年臨近設宴之期,光是審查貨單、與上頭敲定貢品,再與眾商賈接洽點貨,就足夠杜家忙得鞍前馬後了。」
聽聞「點貨」二字,曲臻捕捉到了重點。
「所以,點貨也是由杜家負責的?」她速聲問,「每年被運送至軒轅神宴的貢品,杜家都要一一審查,對嗎?」
「少數除外。」杜連城答:「就譬如去年那隻巨鳥,曹家故作神秘,非說此鳥真身得交由仙家親驗,不過那籠中之物蘇大人一早便瞧過了,否則來路不明、賣相平庸的貨色,無論如何也上不了這敬天神宴的貢台。」
「籠子?」
念及曹家正是嶺北負責供貨的商賈,曲臻不禁心生懷疑。
「那往年呢?」她追問道:「杜公子說的這個曹家,往年可有無需杜家審查的籠中神獸?」
「只有去年。」杜連城篤定答完,嘴上「嘶」了一聲,眉間微微隆起。
「說起來,臻兒姑娘,上次你走後,我兀自琢磨了很久。」
「琢磨什麼?」曲臻追問。
「就是這支荊釵啊!」
杜連城奪過曲臻手上的那支荊釵,片刻後又將其一把丟上桌面,似是擔心被它髒了手。
「這東西無論怎麼看都不是能呈上軒轅殿的玩意,可歷年的貢品都是我們兄弟幾個一一核驗過的,不可能會出岔子啊......」
「所以......」曲臻俯身上桌,兩眼緊盯杜連城,一字一頓道:「你仔細想想,這歷年的貢品裡頭,除了只能由蘇大人過目的籠中神獸,還有什麼東西是你們不曾親自查驗的?」
杜連城卻想都未想,將一顆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沒有。」他篤定道:「絕對沒有,曲小姐,這軒轅神宴乃舉國關注的敬天大宴,上可通神問仙,下可鎮鬼消災,杜家豈敢在驗貨之事上怠慢?」
曲臻跟著困惑起來。
杜連城雖恃財豪橫,與他相熟後,曲臻卻發覺他為人坦率寬直,不像能面不改色說謊之人。
她不禁捫心自問——幼童、且是多達數十名幼童,要如何藏身於貢品之中卻不被察覺......
——「容器。」
她猛地抬起頭,用目光將杜連城揪緊,「歷年的貢品當中,可曾有大型容器?」
杜連城垂目思索片刻,而後一拍桌子,「還真有!」
「是什麼?」
——「煉丹用的爐鼎啊!」
杜連城說著比划起來。
「那爐鼎高兩丈,長寬亦有三丈。」
在腦中構築起那隻爐鼎時,曲臻直覺一陣窒息,像是猝然間被杜連城的言語塞進了那隻巨鼎,與世隔絕,不見天日。
——長寬三丈,要想容納數十小兒綽綽有餘。
曲臻隱隱覺得,這便是她此行要尋的答案。
杜連城沒留意曲臻的恍惚,只是眉峰輕挑,兀自疑聲說了下去。
「說來也怪,既是重若千鈞的寶物,為何每次都要大費周章地搬走再運回?」
杜連城自問自答,「這事兒我當真問過蘇大人,大人說,這五隻巨鼎乃仙家造物,此番擱置在人間,定需專人悉心養護,爐鼎被運走後,皆會放置在風水寶地,藉以汲取日月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