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上的亮字像針一樣刺入眼珠,盛辭燕陷入感情的渦旋中,冷靜的判斷思維逐漸隨著一幀幀的影片中走向混亂。
畫面閃過後,小男孩繼續跟面具男一起爬山。剩下的畫面很簡單,基本上是小男孩跟面具男分零食與水,堅持爬到山頂。
他們爬了一整夜。清晨的太陽重新升起,海面上波光粼粼,游魚從海中飛躍,跳起時驚起了美麗的水花。
小男孩脫下校服,當做旗子般揮動,他高興地喊道:「我們爬上來了!」
小男孩指著夕陽,白皙的指尖躍動著光影。他張嘴,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話。
霎時間,記憶就像潮水般蜂擁而至,逐漸與現在融為一體。
「謝雲朝,許個願望嗎?」
「我可以向你許願嗎?我的男朋友,親愛的月亮,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不要騙我……盛辭燕。你騙我了,對嗎?」
「對不起,對不起。謝雲朝。」
電影裡的小男孩發音不好,字幕也沒有用心標註。鏡頭逐漸轉回在面具男身上。
面具男很配合地笑了,他舉起右手,他眯著左眼,比劃了一個槍擊的姿勢。
電影適時地配音,明確的字跡標註在最中間,二人相視一笑。
「嘣。」
音響發出配合地一聲爆響,整個電影院都在振動般嗡鳴。盛辭燕的手從嘴邊劃到心臟處,急促的心跳開始收縮、膨脹。
而電影在此刻結束,高亮的燈光如同太陽般照亮一切黑暗。
盛辭燕長睫反覆顫抖,長舒一口氣時,鬆開手。
——是純白無暇的腦漿。
他僵硬地抬頭,看向前面人空洞的身體。
男人穿著劣質的T恤,身體有些發福,頭顱已經被刺穿,正中的眉心上插著一隻標準的麻醉槍。
混沌的安靜終於被周圍人刺耳的尖叫聲打破。盛辭燕站起來,對秦瑾明道:「小秦警官。」
秦瑾明來不及安撫他,抽出警察證控制群眾,「封鎖現場,我是警察!聽到了嗎?不要尖叫,任何人都不要動。」
盛辭燕帶頭坐下,眾人逐漸有秩序地冷靜下來,顫抖的吸氣聲連綿不絕。
盛辭燕扶額,被汗打濕的髮絲擋住他的眼睛。他用瞳孔看向四周,大腦高速運轉。
……這是一場即興殺人。盛倉應該本來不想動手的。麻醉槍都是警方管用,只要順著麻醉槍調查,很容易抓出間諜。而且,群眾都在附近,目擊證人比起之前更多,收集線索也更容易。
不,不,不。
不僅僅是這樣。如果沒查出盛倉,還有一種可能,兇手混在民眾中。
現場有幾個人?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作案機會,因為黑夜可以遮掩動作,電影的開槍聲可以為兇手掩蓋聲音。
盛辭燕還在思考,遠處響起了紅色的警鈴。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監控,像一個深淵巨口一樣凝視著這裡的所有人。
他想,他現在明白為什麼說。陽嘉市是盛家的天下了。盤根錯節的罪惡在這裡節節生長,然後為所欲為。
警車來時,秦瑾明一個個把人送上車,盛辭燕也跟著上去。
秦瑾明抓住他的手腕,溫熱的掌心像觸碰到一塊一碎即化的殘冰。秦瑾明認真道:「你別害怕,保持鎮定,我把這事搞清楚。」
盛辭燕面色蒼白,情緒卻沒什麼變化,反而安撫他,「小秦警官,這件事情你謹慎處理,務必保全自己,不要再受傷,答應我,可以嗎?」
秦瑾明順勢握手,保證道:「一定。你也是,我們回警局再談。」
「嗯。」盛辭燕點點頭。
前來加班的警員負責開車把證人送回去,秦瑾明負責勘察現場。
深色的血液染濕了地毯,地毯吸水後鼓脹而飽滿。秦瑾明蹲下身,檢查麻醉槍的型號。
他忽然一愣,這不是,陽嘉警局專用的麻醉槍嗎?
秦瑾明站起身子想要說話。宋橙卻叫他,「秦隊,外面有新的證人。是死者的孩子。」
秦瑾明走到外面去看,看見一雙空洞又茫然的眼睛。
警局內,盛辭燕和警員相視無言。
怎麼又是盛辭燕?三個月進三次警局,這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