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做會讓他受傷。
看見阿諾德那紅眸中的委屈、不解以及點點晶瑩, 再也不復往日那個年少有為、一往無前的少將,阿摩利斯只感覺心中泛起細密的疼痛, 像是有一把鈍刀立在他的心口,慢慢地剖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只是突然覺得,我應該走了。」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阿諾德。」
阿摩利斯最後叫了一次阿諾德的名字,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語氣中有些懷念,也有些釋然。
可這一切落在阿諾德眼中,卻是阿摩利斯毫無預兆地突然離開,就連一個理由也不願給他。
甚至就連找一個藉口敷衍他也不願意……
他要離開?為什麼?是自己哪裡沒有做好嗎?還是因為自己這一個月以來一直忙於軍部的事,冷落了阿摩利斯,所以他產生了不滿嗎?
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比如——
阿諾德想到了這一個月以來在帝星聲名鵲起的某位殺手,以及自己近些時日來所收集到的線索……
有一件事阿諾德他一直沒有深究,或許究其原因也是他自己不敢面對。
生怕那層神秘的面紗一旦被揭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阿摩利斯如此瀟灑的一走了之讓他只覺得自己先前的糾結都變得可笑起來。
他深呼吸一口,背上的傷口傳來灼熱的痛意,幾乎隨著他的呼吸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
可阿諾德像是渾然不覺,他的語氣變得沉悶,然後問出了那個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
「那晚……在Catherine俱樂部,我碰見的人——」
「是你嗎?」
聽見阿諾德的問題,阿摩利斯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然後被他很好地掩藏起來。。
看來還是被發現了啊。
也對,畢竟是阿諾德。
想到這兒,阿摩利斯又不禁有些釋然。
一個謊言要用更多的謊言去掩蓋,如今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阿摩利斯逐漸勾起唇角,他的笑不像之前在所有人面前的那般溫柔,仿佛終於卸下了偽裝,鋒芒畢露,展示著他本性的冰山一角。
「是我。」從阿摩利斯的語氣中已經聽不出喜怒,仿佛他只是一個看客,平靜地陳述著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方便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嗎?」
見阿摩利斯承認,反而是阿諾德的心跳變快了,就好像他才是那個被揭露罪行的人。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控制不住地捏緊,指甲刺破皮膚,留下淡淡的血痕。
「那晚……我就已經猜到了是你。」
「呵。這樣……」阿摩利斯輕笑出聲,「那怎麼不說?」
阿摩利斯輕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兩人說的是與他有關的事情,可他那事不關己的笑容卻在接觸到阿諾德嚴肅執拗的申請之後逐漸瓦解。
終於,他輕嘆一聲,斂起唇邊的笑意。
「星際中的奴隸,會被打上屬於主人的烙印。」
阿諾德自然知道,可他不明白阿摩利斯為何要在此時提起這個。
他看過阿摩利斯的身體,上面並沒有任何印記。
「再好好地看一看我這隻手吧。」
阿摩利斯向前邁了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
他拉起阿諾德握成拳頭的右手,那裡已經變得慘不忍睹,他都快看不下去了,阿摩利斯見不得阿諾德這麼虐待自己。
微涼的雙手覆上阿諾德溫熱的皮膚,帶著輕柔又不容拒絕的力道終究還是讓阿諾德鬆開了右手。
阿摩利斯牽起阿諾德的右手,然後帶著他一點點的摸上自己的手腕。
這裡不會有脈搏的跳動,只有冰冷的機械在無聲地運作。
阿諾德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兀地睜大了眼睛,帶著不可置信。
他不是不知道機械改造這項技術,可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人體是複雜的,想要用機械代替談何容易,更別提之後會產生的排異反應。聽說軍部曾有位接受了這種手術的士兵,可對方因為日復一日的疼痛,精神崩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自殺了。
也就是說——
眼前的青年不僅接受了機械改造,還遭受過斷臂之痛?
而且看阿摩利斯的意思,他以前是一名奴隸,現在所做的,只不過復仇而已。
可從阿摩利斯那雲淡風輕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