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蕪瀾不明白翻看自己的衣服飾品有什麼不對,她只懵懂地覺出了母親的憂慮和難過。
母親在關心自己。
「我以後會少去的,母親。」她似乎應該為此道歉。
「不是少去。蕪瀾,那從來不是你該去的地方。」邱夫人對管家說,「把衣帽間挪到樓上,以後小姐所有衣飾都由女傭挑選後帶下來,她不必在這種事上費心。」
她沒有強迫邱蕪瀾吃那盤餅乾,只是溫柔地幫她排除了其他零食。
邱蕪瀾沒有再見到沁沁表妹,但有了其他玩伴——和她相似出身、更有共同話題的女孩兒。
「你姐姐怎麼又換男朋友了?」
「沒辦法,現在男的都太離譜了——他帶我姐出去吃飯,居然帶她去吃炒麵。」
「炒麵怎麼了?」
「不是我們吃的那種,是夜市路邊攤上的炒麵。還問她『是不是很好吃』『你從來沒逛過夜市吧』。」
「噫——他是腦殘小說看多了嗎?」
「太可怕了,那種重油重鹽還沾著灰塵的東西,吃一口和折壽有什麼區別。」
「我之前沒敢告訴你們,其實……我吃過快餐店的炸雞。」
「天吶,你和自己的心血管有什麼仇恨嗎?」
「因為網上都在吹,我就想著去試一下嘛。」
「怎麼樣,好吃嗎?」
「嗯……像是把死肉凍了一年,然後用剩菜里凝固了三天的油炸出來的味道。」
「夠了,別說了。」
「味道雖然一般,但有一種奔向死亡的快感。」
「這是什麼M發言……」
「蕪瀾呢,你有被網上的營銷騙去吃什麼東西嗎。」
「沒有。」邱蕪瀾翻過新一刊的企業訪談,在裡面尋找自己的家人,「我不習慣外面的食物,大數據也不會給我推送我不感興趣的東西。」
幾個女孩毫不意外,「畢竟你媽媽做飯真的很絕。我要是天天吃你媽媽做的菜,我也瞧不上外面的。」
「對了,阿姨的病怎麼樣了?感覺好久都沒見到她了。」
邱蕪瀾垂眸。
那隻熊娃娃回到了她手裡。
邱夫人偶爾會逗弄她,但從來不會欺騙她,她答應還給她,就一定還。
邱蕪瀾不再會遷怒了,也不再需要抱著娃娃入睡了。
那隻熊被她轉手交給了簡,放在了她不關心的某個角落,和那些衣飾一樣,只有在她做玩具市場調研時才會想起。
手中的雜誌停在了邱岸山的訪談頁面上。
「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他們了。」她回答了那個女孩。
邱錦去世前,邱蕪瀾最後一次去醫院看望她時,帶了一束薔薇。
「哎呀,」病床上的女人氣若遊絲地笑著,「是幻覺麼,我叛逆的蘭花姑娘手裡怎麼出現了俗氣的薔薇。」
「我沒有說過薔薇俗氣,」邱蕪瀾幫她把花插上,「只是個人喜好不同而已。」
邱夫人笑笑,沒有說話。
她躺在床上,像是一片宣紙壓在被子下。
病房裡越來越冷清,很多人不再來了。
「母親,」邱蕪瀾坐在床邊,靜靜地凝望她,「你恨父親麼。」
「嗯?恨他什麼?」
「恨他花心濫情。」
邱夫人被那四個字逗笑了。
她笑完回答了邱蕪瀾的問題,「我又不愛他,為什麼要恨他花心。」
邱蕪瀾瞳孔微縮,像是一直遮蔽著自己的房子轟然倒塌。
「蕪瀾,別露出這種表情。你父親不是個忠誠的愛人,但他是個忠誠的丈夫、忠誠的父親。他背叛愛情,卻永遠不會背叛家庭。」
邱蕪瀾扯了扯嘴角,如果邱岸山的行為也能稱作「不背叛家庭」,那這世上就沒有背叛家庭的男人了。
「別恨他。你可以毫無顧忌地愛他,他不會辜負你的愛。」邱錦看出了她的不屑,「澤安澤然出生後,你父親就結紮了。」
邱蕪瀾一愣。
說了幾句話,病床上的邱錦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差,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下卻有濃重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