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展和華松栩出去抽菸的功夫,劉熹問了類似的問題。
他頗為擔憂,「我覺得她很好,也能感覺到你很幸福。但是汀雲,你對她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對偶像光環的加持?這麼問有點冒昧,我就是希望你找到合適的人,不要在感情里受傷。」
徐汀雲完全沒想過會被問這樣的問題,有些無奈,但語調堅定,「我喜歡上她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低笑道:「那你猜猜,我是什麼時候動的心思?」
華松栩想了好一陣,就著埋在他胸前的動作搖頭,完全沒有頭緒。
「在加油站那次,你讓我想到了阿栩,所以想幫幫你。沒想到你被跟車非但不躲,還提著棍氣勢洶洶地質問我。逆著燈光走向我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姑娘好酷。」徐汀雲溫聲說,「後來你有求於我,想表現得友好但臉色很臭,我覺得有趣。遇到失溫驢友,我發現你面冷心熱,感覺更有趣了。」
華松栩在他後腰掐了一把。
「嘶——」徐汀雲誇張地齜牙咧嘴,繼續道:「非要說心動,應該是第一次吃完氂牛湯鍋之後,你站在台階上仰頭看雪,恰好有一片雪花落在你的睫毛上的瞬間。但要說愛上,應該是和那對情侶吃飯那天,你坐在雪中的石階上抽菸的時刻。」
「客觀來看你確實有缺點,比如不太會溝通,比如脾氣不好……但對我來說,這些缺點很生動,很可愛。」徐汀雲把人抱下車,摟在懷裡,「你的身份和光環於我而言是意外之喜,但不是我最初愛上你的原因。」
「如果你不是阿栩,我也會喜歡你愛你。你是阿栩,我只會更甘之如飴地愛你。」
華松栩感覺眼尾有東西滑過,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徐汀雲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那是自去年9月開始就揣在懷裡的信封,也是橫跨30公里無人山域站在她面前表白時,差點拿出來的信封。
徐汀雲因為緊張有點口乾,於是抿了抿唇,「我一直在猶豫什麼時候給你。」
華松栩用手背蹭去淚珠,「這是什麼?」
「我的遺書。」徐汀雲道。
第77章
華松栩神色陡變,手背在身後不肯接。
「萬一有一天我真的在登山中發生意外,你再打開。如果沒有萬一,那就在退役的時候打開,好嗎?」徐汀雲溫聲道。
昏暗的地下車庫裡,車邊的男女隔一米相持,女人面色蒼白,男人卻始終掛著溫柔和煦的微笑。
徐汀雲靠近一步,華松栩便後退一步。他駐足,「在這一行見的意外越多,我越懂你的擔憂和恐懼。這只是以防萬一,萬一沒來得及說最後一句話,我死都沒法瞑目。」
華松栩再次避開他遞來的手,拗著不接,「那如果我發生意外呢?我也需要給你寫一封遺書嗎?」
原只是無措地反駁,可徐汀雲卻真的作答了。
只見他輕笑搖頭,坦然道:「我不需要。」
華松栩慌了,倉皇地抱住他,「你別給我說胡話!」
徐汀雲埋頭於她的側頸,笑意不減,卻始終沒有回應。
得知華松栩solo登頂么妹的時候,他腳下踩空跌了一跤,坐了半小時才繼續下撤。那半小時裡,他恐懼,也在恐懼中思考了很多。
在這條路上,誰都不知道一鎬下去是可靠還是墜落,誰都不知道會面臨什麼樣的困境。死亡,是與阿式攀登如影隨形卻在發力之前徹底隱形的手。
徐汀雲經歷過,絕望過,崩塌過,又因為瞬間的熱血點燃重塑。他深知自己沒有華松栩的堅韌,如果再遇一次最親密的人的離去,他承受不了。
遺書是留給活著的人看的,他自然不需要。
最隱秘的恐懼被剖白,華松栩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陰鬱。回到家,徐汀雲把人抱在懷裡哄了好一會。
華松栩膝彎搭在他腿上,上半身倚在他懷中,可依舊覺得又冷又想哭。
「我想十月重新登羅普峰的。」她閉著眼,嗓音艱澀。
「我知道。」徐汀雲應。
「走南壁,你拍下來的線路。」她補充。
「我知道。」徐汀雲勾唇,「等我答辯完畢業典禮結束,我們就出發。」
那份遺書,終究是由華松栩保管。徐汀雲用一句話說服了她。
「入行第一天,周哥就和我說過,阿式攀登的本質是知道一切可能出現的後果,依然敢於去做。我們也不能因為恐懼去逃避這種可能。」
第二天一早,徐汀雲去學校之後,華松栩一反常態地早起出門。她攥著脖頸上的吊墜,走進了一家木戒手工店。
眨眼間已是暮春,徐汀雲終於迎來了畢業答辯。
「真要陪我去?」他一邊扣襯衫的扣子,一邊看向倚在門邊用眼神揩油的某人。
直到襯衣下擺沒入西裝褲勾勒出窄腰,華松栩還意猶未盡,「嗯,去。」
徐汀雲被她的反應逗笑,上前掐她的腮幫,「小色鬼。」
華松栩坦然接受了這個稱呼,並且用行動貫徹落實。徐汀雲最開始還樂得她上下其手,可當那隻手大剌剌地摸過小腹還在向下搞得他險些破功,趕緊制止,「乖乖,你這是想讓我延畢?」
延畢自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