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華松栩,因為厭惡家庭厭惡婚姻,連帶厭惡男女之情。她無法想像有一天會打開心防,和任何一個男人建立親密的關係。
在徐汀雲溫柔至極的目光中,華松栩捏住他瘦削的下巴,傾身吻上了那近在咫尺、微抿的薄唇。
她依舊不懂情愛。但她知道眼前人絕無僅有,能遇見,已經花光了前二十九年人生的全部運氣。
第67章
周耀睡得正香,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吵醒。
「誰?!」他沒好氣地吼道。
「老周,是我。」
周耀翻了好幾次身,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來,打開門的時候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大半夜不睡覺幹什麼啊?」
客棧走廊早已熄了燈,華松栩立於幽暗之中,像一尊石雕,一動不動。是以周耀嚇一跳,靈醒過來,「阿栩?你怎麼了?」
「方便進屋嗎?」
周耀打開檯燈,「來吧。」
隔著桌子坐定,周耀終於透過昏暗的光,看到華松栩通紅的雙眼。
「一晚沒睡。」他肯定。
「嗯。」華松栩低垂著頭,一下下捏著後頸,「等天一亮,我就先走了。」
「走?」周耀那缺覺的大腦運轉片刻後嗓音飆升,「你不管你家小徐了?!」
「我管不了,他也不想讓我插手……算了吧。」
「不是酒後吐真言嗎?怎麼還談崩了?」
華松栩餘光瞥見桌上的煙盒,取了一根夾在指尖。
周耀指了指木質房梁,「禁菸。」
「沒點。」華松栩用拇指一下下摩挲著菸嘴,冷不丁問,「徐汀雲從右肩膀胳膊肋骨到右腿全是傷,你知道嗎?」
「什麼?!」周耀失聲,「這種傷,難道不是——」
華松栩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你不知道。」
「這小子!!!」周耀連拍好幾下大腿,呼哧呼哧喘氣,「跟我說一切順利,還瞞著我……不行,明天得去醫院看看!」
「後天吧,他喝了酒要睡很長時間。」
周耀拿了瓶礦泉水,噸噸灌下幾大口才平穩了心緒,「既然擔心就別走了,等他醒了好好聊一下。」
「你再看看,這是什麼。」華松栩兩根指頭用力,筆記本貼著桌面滑了過去。
周耀才看了兩頁已然動然,「這……功課也太紮實了!黑色字跡是他自己的時間線路規劃,藍色字跡——」
「是我攀登的情況。」華松栩說。
周耀嘩啦啦往後翻,難以置信道:「你走過這麼多雪山……他怎麼做到的?」
華松栩也不知道。
坐上羅豐那輛越野離開海城時,她沒有回頭,自此再沒回過頭,自然不會回顧自己的來時路。
但有一個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用心記錄她攀登過的每一座雪山——無論成功失敗,又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始終跟隨。
她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步,橫跨時空一點一滴重疊,都印刻在這看似平平無奇的筆記本中。
可惜,墨色暈染,終究被八年的漫長阻隔。
筆記本用了三分之二,翻至最後一頁,赫然是徐汀雲拍攝的羅普峰南北壁。
華松栩仰靠在椅子上,脊背不負往日的筆挺,「發現規律了嗎?」
「這傢伙不是按照難度排列的。」周耀連連搖頭,「貢嘎在K2後面……」
「因為我沒爬過貢嘎。」
「……他在用這樣的方式,走到你身邊。」
獨自走過華松栩的來時路,只為有資格和她比肩而立。
周耀沒見過這樣的人,沒見過這樣的事,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好半天后道:「我就說你不該干涉吧?人家本來有自己的節奏,要不是你非要爬么妹,他怎麼會一腦門熱去挑戰婆謬?」
華松栩指節輕叩桌面,「自費攀登婆謬,他花了多少錢?」
周耀一僵,訕笑道:「你操心的事怎麼這麼多……」
華松栩緩緩掀起眼皮,眸色銳利,「多少錢?」
「我不清楚具體。」
華松栩奪回筆記本,「這麼詳細的攀登規劃,怎麼可能不考慮資金?你們有事瞞著我。」
二人對峙,終究周耀先錯開視線,「小徐不讓跟你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