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華松栩沖廚房探頭,「你呢,幾點的機票?」
徐汀雲正收拾剩下的食材,手下動作一滯,「還沒買。」
「還不買?」華松栩蹙眉,「馬上過年,機票價格要翻番。」
徐汀雲洗了洗手,走到華松栩面前倚住門框,「說起春節,你怎麼過?」
華松栩覺得他離自己有些近,撤了一步,下了個台階。這下顯得小徐更高了,只得仰著頭,「隨隨便便就過了。」
「不和家人過嗎?」
「嗯。」
徐汀雲眸色一閃,「真巧,我也自己過。」
華松栩鼻孔出氣,沒吭聲。
徐汀雲話里的暗示十足,加上之前美男出浴要她考慮去京市玩,華松栩心跳莫名加速。然而,正當她以為會再提此事時,對方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不差這一會,收拾完就買。」
說罷,他轉身回廚房,穿梭於灶台和儲物櫃之間,條理清晰又動作麻利。
一時間,華松栩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失落,反正有點不得勁。看了會男人的背影后,拖著步子回房間收拾行李。
華松栩將整理好的背包靠牆放置時,恰好面向窗。她抬起手,陽光如緞帶般於指間翩然而過,乘風去往遠處的羅普峰。不同於清晨的纏綿悱惻,午時一道清晰的交界線將山體分為明暗兩面。隨著時間推移,明面推著交界線向前走,暗面一步步退後。
她駐足看了許久,直到房門被敲響。
「進!」
徐汀雲把腦袋從門縫伸進來,「這會有空嗎?」
「怎麼了?」
「白瑪姐找你。」
華松栩緩緩走下樓梯,扶欄杆的手因為用力泛著青白。小院裡,那抹倩麗的身影安然立於枯樹旁,正用手指撥弄吹落的褐灰色枝條,密實黑亮的麻花辮於腰間搖曳。
聽到腳步聲,她回身,泛紅的臉龐上是友好卻格外小心的微笑。
兩人在小院的石桌坐定,都有些侷促。
最終,還是白瑪先開口,「聽小徐說,你們明天就要走了。」
「嗯。」華松栩遲疑片刻後問,「家裡都還好嗎?」
「都好,多養了十頭氂牛,還有五匹馬。你們前幾天去次於埡口請的馬幫,就有家裡的兩匹馬。」
華松栩如釋重負,笑著點頭,「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
白瑪忽然握住華松栩放在桌上的手,用偶爾參雜著幾個藏語詞彙的漢語說:「我來找你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說謝謝。如果不是你,次仁的媽媽連去醫院手術的錢都沒有。媽媽如果不在,這個家就散了。」
女孩的手掌粗糲,卻又那麼溫暖。華松栩啞聲道:「是我對不起……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是你錯的。」白瑪烏黑的眼裡滿是認真,「次仁是我的男人,我了解他。路是他選的,他只聽自己的。」
「如果不是我,他不會在那個時間走那條路。」華松栩手有些抖,連帶嗓音也在發顫。
「那也是他選擇接下你的給的工作。」白瑪堅持,「之前是我不懂事,應該我說對不起。」
望著眼前成熟的面孔,華松栩有些恍惚。一年前,她送次仁的遺體回家。新婚不過半年的白瑪跪坐在地哭得歇斯底里,她聽不懂藏語,卻能聽懂那聲聲泣血的喪夫之痛。
華松栩摸向眼尾,指尖沾染了濕意。
「家裡人都明白的,也都感謝你。知道你要走,聽說你愛吃,讓我給你送些糌粑和氂牛肉。你收下,和小徐一起吃。」
「雖然你的朋友沒有找到,但他在山神懷抱里安睡,還有次仁一起,不會孤單的。你也要往前看,不要再回這裡了。」
「扎西德勒。」
白瑪走了,留下滿滿一筐食物,留下沉甸甸的心意,也留下了最真摯的祝福。
淚水蜿蜒,模糊了華松栩的視線。她埋下頭去,任由自己被洶湧的潮水淹沒,任由自己放肆地宣洩積壓的情緒。
旁邊的凳子輕響,一隻溫熱的大手落在了她的發心,輕撫,一下又一下。
華松栩伸手揪住徐汀雲的衣領,額頭抵住他寬闊有力的肩。
她在找回她的世界。
第39章
在懷遠村的最後一頓飯,兩人選擇去吃氂牛湯鍋。方木因為前一天吃了太多零食,腸胃有些不適,選擇睡覺恢復體力。
華松栩眼睛微腫,時不時抬手摁摁眼皮,「他不吃飯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