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過來的?」她緩了緩後問。
聞言,徐汀雲埋頭狠狠摞了把後頸,再抬頭時神情難掩焦急和擔憂,「身體不舒服不找我,自己開這麼遠的夜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第31章
睡意瞬間溜走。
華松栩調直椅背,推開他的胳膊起身,沙啞冷硬道:「我一直這樣,習慣了。」
此刻車子停在安縣的主路,兩邊的店鋪關了門,但五顏六色的燈牌仍不知疲倦地發光,照亮了華松栩蒼白臉龐和緊抿的唇。看起來倔強得不得了。
徐汀雲發泄似的狠狠拍了兩下車頂,但說出的話依然溫柔,「喝一點,好不好?」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保溫杯,擰開後遞給她。
「什麼?」華松栩接過一看,是滾燙的紅糖水,有些怔忪,語調也緩和了,「從哪弄來的?」
「問鄰居家阿姐借的。」徐汀雲說,「喝完去副駕躺著,我開車。」
「哦。」華松栩氣弱,乖乖捧著喝,胃裡和小腹很快暖了起來。但她不喜歡紅糖的味道,喝了小半就放到了杯架上。
徐汀雲見狀向她伸手,「我扶你。」
華松栩瞥了眼沒理,蹦下車,「有點不舒服而已,不至於。」
——結果剛落地,就頭重腳輕地踉蹌了一步。
她有些尷尬地裹緊羽絨服,錯身就走,卻被徐汀雲攬住了肩。男人沉穩磁性的嗓音於耳側響起,口吻不容置疑,「我扶你。」
以往徐汀雲都是虛扶,很有分寸。但這會,她的手臂被他強勢扣住,整個人都被攏入堅實的懷抱,半點掙脫不得,直到她坐定才鬆手。男女體格力量的差異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差異是荷爾蒙的來源,也讓華松栩驚覺,眼前的人是弟弟沒錯,但更是一個男人,成熟男人。
「貼暖寶寶了嗎?」
「沒有。」
徐汀雲長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堆暖寶寶,一股腦塞進她懷裡,「貼上,我等會上車。」
說罷合上車門,繞到車尾給她留足空間。
華松栩察覺到他有火氣,卻搞不明白火氣的來源。於是在車子拐上國道後,冷不丁問:「你生什麼氣?」
徐汀雲想看她又生生克制住了,「你說呢?」
華松栩莫名其妙,「你去縣上進貨也沒跟我說啊?」
徐汀雲忍無可忍,捏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我不跟你說是怕你擔心,你不跟我說是怕我擔心嗎?是嗎?」
華松栩完全沒預料到這樣的答案,啞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道:「在懷遠村這些天,你關心我照顧我,我都知道。只是我一直這樣生活,從前是,以後也是。」
徐汀雲輕聲問:「聽你的意思,還沒離開懷遠村,就打算把我一腳踢開了?」
「你不可能永遠當我的小跟班,或是革命戰友。」華松栩手摁住小腹上的暖寶寶,讓熱量源貼得更緊些,「你的微信名不都改了嗎?」
徐汀雲眉心擰成一個川字,難以置信道:「你不想搭理我,難道是因為這個?」
「不是。」華松栩淡笑,「只是提醒了我,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如果習慣別人的照顧,我以後怎麼辦?除了圈內幾個好友,我沒什麼親近的人。」
除了朋友,只有一個不像家的家。她不願去想,換了個舒服的位置後說:「我睡一會,困了叫我。」
徐汀雲只得咽下沒說出口的話,「好。」
華松栩半闔著眼,在夜色掩映下放任目光長久地落在徐汀雲身上。緊繃的下頜,鋒利挺闊的側顏,骨節分明的手。以及,他似乎還在生氣,呼吸比平時重一些,像一隻圓鼓鼓的河豚,又不肯沖她發火半分。
華松栩搞不懂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而且是一種不求回報的好。難道偶像的力量就這麼強大?
她無法理解,但依然不妨礙時常被他的一句話或一個舉動觸動。對他,她是感激的,除此之外,心底似乎有什麼在破土而出,很酸澀,又有點甜。
可惜,體力不支持她再想下去。在風噪和輕微顛簸中,在裹在帶有徐汀雲氣息的羽絨服中,在暖寶寶持續不斷的發熱重,她再一次睡著了,這次睡得很安穩。
徐汀雲確實是壓著火氣的,對她,也對自己。要不是下一個團的時間有變需要和華松栩交流,要不是敲門卻無人應答後鬼使神差去看了眼她的車,他不敢想她晚上怎麼回來。
一直到車停在先前的車位,徐汀雲還在後怕。此刻,他太慶幸自己沒聽方木那個狗頭軍師的話。
那天,方木被拒絕後一臉恨鐵不成鋼,「光對人好沒用,人家會麻木。有冷有熱有對比,她才能意識到你的好。」
徐汀雲想了想,「可是,我不需要她意識到。我對她好是因為我喜歡我想這麼做,又不是為了以此作為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