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多,手機響了。
華松栩按下接聽,沙啞的男音橫跨80公里山域在她耳畔沉沉響起,「阿栩。」
在床頭燈昏暗的燈光中,華松栩沖窗戶的方向側躺,凝視玻璃上模糊的倒影,指尖不受控的蜷縮,「你那邊怎麼樣?」
徐汀雲微微嘆氣,很淺,似乎不想讓她察覺,「下周手術,要切三分之二的胃。」
「嗯。」華松栩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徐汀雲輕笑,「怎麼,怕我開著你的車跑了?也是,畢竟車上那麼多專業登山設備,對我來說屬於致命誘惑。」
華松栩也笑,「那你跑嗎?」
「不跑,我得跟著你呢。什麼誘惑都沒用。」
華松栩有點想說好,但深夜的感性很快被現實壓制,於是抿唇不說話。
徐汀雲識趣地轉移了話題,「央金的女兒明天下午到,我回來估計六七點。」
「好,路上一定小心。」
「咱倆都同生共死一回了,對我還不放心?」
「行,同生共死。」華松栩失笑,「那你今晚怎麼休息?在醫院嗎?」
「嗯。央金好些東西都不太懂,坐在醫院走廊一個勁哭。在她女兒到之前我陪著。」
華松栩摩挲著被角,冷不丁問:「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嗯?」徐汀雲愣怔,旋即又笑了,「怎麼著,終於知道我的好啦?」
「是,畢竟誰會捧著泡腳鳳爪敲陌生人的車窗,被拒絕了還跟車保駕護航。」華松栩評價,「過於熱心。」
「那天晚上看你雙目呆滯的樣
子就知道是疲勞駕駛,又是個獨自出行的女孩,想著能幫就幫一把。「徐汀委屈巴巴,「誰能想到被人當成色狼,上來就是一棍子。太狠了。」
「活該。」華松栩冷冰冰道,可唇邊笑意不減。
徐汀雲也笑了一陣,慢吞吞道:「我在客棧住了一個多月,和老闆、老闆娘都挺熟,他們也幫了我好多。現在這個情況,我就是盡點綿薄之力,算不上什麼。」
「嗯。」華松栩翻了個身,被套隨之沙沙作響,「能休息就休息會,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不靜音,無論幾點都行。」
「好。早點休息,別擔心。」
「嗯,晚安。」她說。
「晚安。」徐汀雲應。
華松栩放下手機,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華松栩叫上方木去賣氂牛湯鍋的奶奶家取早飯。央金昨晚打了招呼,她回來之前住客的早餐都託付奶奶做,只是得麻煩兩個人去取。
方木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眼淚嘩啦啦往下流,「所以為什麼我是兩個倒霉蛋之一?」
華松栩果斷推鍋,「問你徐哥。」
「……好吧。」方木擦擦臉,接受了這個理由。
今天又是個陰天,積雪延綿至天邊,灰濛濛連成一片,好在空氣清冽沁爽,不至於讓心情過於陰鬱。
華松栩算算日子問:「你在這也待了挺久,學生嗎?」
方木點頭,「嗯,研二。剛完成小論文,給自己淺淺放個假。」
「研二……24歲?」
「23,早上一年。」
華松栩瞭然,「難怪。」
方木撓頭,「難怪什麼?」
「難怪你一口一個徐哥,什麼都聽你徐哥的。」
「沒辦法,徐哥太靠譜了。」方木挺直腰杆,「我個人認為,這世界上找不出一個不喜歡徐哥的人。」
說話間到了店門口,華松栩率先邁上台階掀開厚重的門帘,微微側首,「嗯,我同意。」
說罷,又率先鑽進了暖烘烘的室內。
門帘自然垂落,方木瞪大眼睛思考,她同意什麼來著?同意世界上找不出一個不喜歡徐哥的人?那不就是、就是——
他在心裡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華松栩走到櫃檯前,「奶奶,我來取擇木客棧的早餐。」
奶奶正坐在小凳子上梳辮子,看到她後笑,「你是和小徐來過的女孩子,還在村里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