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美人目睹他們這份難捨難分的勁兒,不乏失望地告罪走開,另尋目標了。
「喬夫人打算去哪兒?」笑音落在耳畔。
私底下還好,這般人流絡繹的場合,他一喚這個名號,雲湄便渾身不自在,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她的目光左右巡睃,幸好沒人聽見動靜。
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她咬唇,辯白道:「下去更衣。」
「你又沒喝水。」雲兆玉了如指掌地說。
雲湄順勢改口:「渴了,我去尋些茶喝。」
嘴裡很快被灌進清茶,雲兆玉在她連綿的嗆咳聲中貼心詢問:「現在還渴麼?」
雲湄的手指蜷縮起來,復又鬆開,提醒自己,以卵擊石不可取,不能同他置氣。
她緩過咳意,安分地點點頭:「好了,不渴了,不用下去了。」
雲兆玉滿意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指尖卻在她發間穿梭的面具系帶上流連,不忘附耳警告道:「還請喬夫人乖一點,不然一會兒你丈夫到了,我就把你的面具給脫下來。」
這樣的提醒,著實效用無限。她果然不再有什麼趁機脫身的念頭,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懷裡,讓幹什麼幹什麼。
很快,雲湄發現,雲兆玉似乎當真不是專程為了折辱她,才走的這一趟。場子裡穿梭著各色衣冠,有堂皇的富人,也有喬裝打扮的小二,這些人有時近前敬上一杯酒,搭話之中間或壓下聲線,呈遞秘密訊息,雲湄離得近,雲兆玉也沒有防備的她的意思,全都讓她聽去了。
貪墨的案子看樣子進展不錯,端了好幾個掮客的巢穴,確實比她丈夫能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借著這股子東風,把她那個便宜爹也給攮死,這樣可省去她不少氣力。
雲湄安分坐在他腿上,倒茶、餵水果,殷勤備至。原以為接下來沒
她的事兒了,結果半途一個酒酣耳熱、大腹便便的官老爺十分沒眼色地走了過來,沖雲兆玉討要她。
雲湄倒不算意外,這樣的場子,貴人們帶在身邊的,俱都是默認可以當做禮物送來送去的。
雲兆玉就著她的手,慢條斯理吃完了她剝過來的荔枝,聞言,只輕輕瞥去一眼。
氣氛微微凝滯。
雲湄見狀,不由瞄了這鬧滿肥腸的官老爺一眼,仿佛看到了他的死期。
果不其然,下一霎那,一泓鋒銳至極的寒光驀地劃破眾人的視野,惹來滿座皆驚。
待得反應過來,鮮血早便濺起老高,只見一柄用以切割過廳羊的餐刀入木三分,將那官老爺的手掌釘死在了一旁的抱柱上,官老爺蓄在喉嚨里的尖叫還沒出口,人便昏死了過去。
乍然目睹這般場景,惜命的雲湄驚惶不已,擱在膝頭的一隻手緊了又松,身畔的雲兆玉卻看也沒多看一眼,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強行扭過她的臉來,指著一碟山楂奶露,吩咐她:「拿過來餵我。」
雲湄壓下驚懼,老實照做。
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誤認為這惡徒多麼在乎她。那沒眼色的官老爺落得如此下場,純粹只是出於這雲大人還沒在她這位人婦身上尋夠刺激,是以才不願輕易放手,任旁人沾惹罷了。
抱柱旁厥過去的人,很快便被拖下去處理。
場內恢復如初。
可是一想到雲大人早前對府台公子落下的吩咐,隨著時間的推移,雲湄便越來越有些坐不住。
奈何她所擔憂的情況,早晚要來。
——不多時,一個面龐隱含憂鬱之色,顯得很是心不在焉的男子,很快出現在不遠處由下人揭起的簾幕之下。
雲湄的心跳,頓時緊張得加快了不少。
那人正是喬子惟。
他由跑堂的小廝延入堂內,一步步引領著,就在離雲湄與雲兆玉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了。
幾個侍酒娼婢見他美貌驚人,呼啦啦圍坐上去,又是寬衣摸手,又是布菜餵酒,嚇得他陡然清醒幾分,整個人險些跳將起來,一迭聲說不用,左支右絀地躲避著四面八方伸來的魔爪。
雲兆玉順著雲湄目不轉睛的視線望過去,見狀笑笑,傾身過來吃她餵的一箸菜,靠近時落下一句:「喬夫人,你夫君倒是挺潔身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