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腳步聲遠了,眾人才送了一口氣,紛紛從洞頂躍下來。
這是陳堯的主意,帘子挑開的方向朝上,這些人即便是衝進來查看,也容易忽略頭頂,所以躲在洞頂是相對安全的。
洛顏躍下來,連帶將紅綾捆住的少年一起帶下來。
這少年是他們進屋的時候撞見的,不知是何人,恰好也躲在這間洞窟里。一看見他們便要大叫,好在洛顏眼疾手快,抽出紅綾將他捆起來,一併帶上洞頂,才沒叫這少年暴露他們的行蹤。
這少年臉上倒是乾淨,沒長魚鱗,但他的衣服破破爛爛,宛如漁網,他也像是漁網裡撈上岸的一條魚,拼命掙扎。
他力氣大得出奇,洛顏只好將紅綾束得更緊。這一用力,傷口就崩裂開。少年聞見血的味道更加興奮,撲過來就要往洛顏胳膊上咬。
陳堯一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不動了。
陳堯的目光落在洛顏受傷的手臂上,這樣寒冷的環境裡,感官已經變得遲鈍,但鮮血的味道飄散,連他都聞到了。
少年瞪著陳堯:「你們幹什麼?」
陳堯掀起眼皮,眼神陰冷:「殺你。」
少年被陳堯看得一哆嗦,收斂目光。
陳堯:「我們要你的金幣。」
少年低頭哂笑:「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我只是個僕人,我沒有金幣。當然,我知道你們也沒有金幣,沒有金幣的人就要被魚面人抓走,賣給有金幣的人當僕人,你們怕被抓就躲在了這裡。可你們躲不了多久,因為他們還會再回來的。」
洛顏心想,在這裡,金幣相當於銀兩。那些面生魚鱗的人,也就是這少年口中的魚面人,相當於巡捕。魚面人按時巡邏,遇到沒有金幣的人就抓起來,當作僕人賣掉。所謂人相食,也不是在大街上隨便抓住一個人就吃,想吃人,要買。
很噁心,一想到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更噁心。
陳堯不為所動,他聲音平淡:「他們回來不抓你?」
少年不屑:「我有主人的,即便抓了我,主人也會來救我。」
陳堯挑眉:「那你躲什麼,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啊。」
少年不說話了。
陳堯道:「你猜錯了,我們是有金幣的。」
眾弟子一怔,有錢您不早拿出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您哪兒來的錢?
少年也不敢相信,他在陳堯和洛顏之間來回打量一番,瞭然:「你們是想去地下擂場賺金幣吧?是,有很多逃到王都的亡命之徒都這樣想,仗著自己有些本事,想靠打擂賺得金幣——勸你們不要想了,有多少人抱有幻想,就有多少人被活活打死、或者打殘,當成僕人被買走。這種死了或者殘了的僕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只能用來吃。早被吃晚被吃都是被吃。你們還是趕緊找個清靜地方躲起來,說不定還能躲幾日,當然也躲不了幾日。」
陳堯古怪地看著他:「不啊,去打擂做什麼?你們這不是有當鋪?」
少年:「啥?」
陳堯掂著一袋金幣從當鋪里出來時,這少年臉色鐵鍋底一樣黑。
感覺自己被耍了,這人明明有這麼多寶貝——脖子上藏著一條金絲項鍊,頭髮上束著一條瑪瑙髮帶,腰間掛著羊脂白玉的玉佩。足足當了六百金——在這裡不是一筆小數目,買一間洞窟是沒問題的,幹嘛搶他的?
金幣雖說只是一片金箔,很薄,孩童巴掌大小,卻是外海人生存下來的依靠。對於外海人而言,這些金箔就是照亮黑夜的繁星。
金幣表面刻著古怪的符號,是栗籮國的文字。栗籮國消失了二百年,他們的文字也已在人間界徹底消失,這些弟子並不認得。好在跟他們一起來的是陳堯,他將上面刻著的面值分得清楚,這般倒真像個外海人了。
陳堯先用了一百金給洛顏買草藥,又把剩下的五百金分成兩份,二百五十金給其他弟子,剩下的二百五十金給了那少年。
少年不解:「幹嘛?買我?這些金可不夠。二百金只能買死人,活人可不行。不過你要是把剩下那塊玉佩也當了,就夠了。但你只能買別人,不能買我,我有主人。」
他眼睛掃到陳堯腰帶上別著的白玉玉佩。陳堯剛才當了不少好東西,但都沒有這塊玉佩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