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提劍,向前揮劈而去。
明光峰外,弟子們仰頭望向天空中劍影兵鋒,感慨道:「難怪明光峰禿得連根草都長不出來呢。」
盡被這群劍修可著霍霍完了。
「動靜可真大。」
南燭峰的醫修被驚得手一抖,盤中的藥湯差點兒灑出來。
「應該同他們乾真峰一樣,將結界加固一點兒。上次煉藥,正好碰上明光峰的長老私鬥。嗬,那陣仗——」另一個醫修苦著臉,「廢了我十幾株百年的靈植。」
「但少宗主喜歡聽這動靜。」那端藥的醫修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每回動靜最大的,十有八九是朝師姐。」
兩人一道說話,一道走著,很快便到了裴若游的結雲廬。
聲聲通傳,醫修往裡頭走去,將藥湯奉給了裴若游的近侍,而後恭謹地退下了。
傳說憑藉穀雨,少宗主已能生白骨,若修至元嬰,可令死者生。
但醫者不自醫,裴若游生來不足,被乾真峰峰主卜卦斷言,一生無法元嬰,難致長生。
天材地寶供養十七年,宗主裴洛尤覺不安,於是她的目光幾番斟酌,落在了身懷劍骨、註定成為下一任劍仙的少女的身上。
被徐不意從亂民堆里救上山的小姑娘答應了師父的請求。與其說是婚約,不如說是讓未來的劍仙成為裴若游的護身符。
修真界有史可循的三千年以來,飛升了七個劍修,他們之中,有六人都身懷劍骨。
這其中也包括青雲宗開宗宗主裴鏡曇。
道侶合籍,天命相系,若朝笙破境飛升,裴若游可與共。
愛劍成痴的少女未開情竅,並不在意這一件事情。
報師門恩,故願護其子一生。
但裴若游從心底里歡喜這個婚約。
生死淡薄,長生太遙遠,朝笙結嬰卻近在咫尺。待她元嬰,青雲宗內會舉行盛大的合籍大典。
情竅不開也無妨,反正他們之後要一起度過很長很長的時光。
青狐好奇地望著少年,下意識地想親近他身上清淡的草木香。
於是狐尾討好的掃了掃裴若游的指尖,爪子往前湊了過去。
裴若游任狐爪落在他的指尖,凝視著這隻狡黠的青狐。
聲音有點漫不經心。
「她是為了救你傷的嗎?」
「你在她身上做了幻象?」
青狐耳尖聳動,忽然生出了退意。
他如玉的手指碾過青狐垂下的長耳,力道很輕,然而獸類的直覺卻感知到了一絲危險。
「罷了,那道傷口上只有倀鬼的邪氣。」裴若游並不喜愛妖獸,他垂眼,低聲喃喃,「到底,是她將你送與我的。」
溫潤慈悲不過是假面,懸壺濟世的醫修其實心如草木,除卻那一個人,他誰都不憐。
青狐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少年掌心的穀雨生花,又漸漸撫平了它的焦躁。
那樣溫和的、如山中仙木的靈氣,實在太讓它想親近了。
門外忽然響起侍從的聲音。
「少宗主,今日的藥湯已經好了。」
「端進來吧。」
裴若游斂起思緒。
藥湯如常放在了桌上。千年的靈藥靈植,世間人爭搶奪取,然而他的父母為了他,不計代價的搜羅,僅僅只是為了讓他那副病弱的身軀,能夠稍稍好上那麼一些。
裴若游是天生的醫者,清楚他的身體並不能通過這些藥物所痊癒。
他厭倦這樣日復一日的苦藥,隨意抬手,盡數將湯藥澆給了窗台下的蘭花。
*
朝笙破了劍陣,明光峰的劍修們興奮得不行,漫山遍野地喝彩,嘈雜得像峨眉山的猴群。
長老不覺得被下了面子,大手一揮,給下頭的弟子們做了個更大的劍陣,百十號人,盡數圈在了裡頭。
長老揚長而去。
劍修修行第一條——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