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鑠給他遞來一雙筷子,「最近特地請了江南來的師傅做菜,嘗一口給個意見唄。」
見林司言遲遲沒接,裴鑠便將早上林司言的原話還給他:「浪費食物。」
林司言微微蹙眉:「是你拿的。」
裴鑠十足無賴:「看過就算碰過,要麼賠錢,要麼吃幾口。」
林司言:「……」
他愣了一下,臉上看不出情緒和想法,但到底接過筷子,在裴鑠的注視下嘗了點兒。
裴鑠心滿意足,不知道自己在滿足什麼。
不管怎樣,林司言還是多吃了不止兩口耶。
賀非池來飯堂,一眼望到他倆堂而皇之占了一整張桌子,還面對面吃飯,頓時覺得這世界太魔幻了。
小陳正低頭扒著雪菜肉絲麵,他故意跟小陳擠一張椅子,肩膀親熱地挨著肩膀,正想從他嘴裡套點消息。小陳卻噌的一下端著碗站起身,連忙說自己吃完了。
賀非池:「……」
什麼玩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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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換成裴鑠跟林司言回對方的公司。
林司言開車依然很猛,裴鑠剛吃完飯不久,到公司的時候差點吐了。
林司言不理他,徑直下了車,換成他的助理蘇珊將車開到停車場裡。
敢情這新車能讓私人助理開,就是不讓他來開,擺明了玩針對,裴鑠腹誹道。
林司言闊步走進明亮寬敞的一樓大堂,一堆人齊刷刷叫林總好。裴鑠跟在身後,感受到了與創元截然不同的氛圍,嚴肅而緊張,像是容不得一丁點偏差的、無休止運轉的龐大機器。
裴亦如一手創辦的展銳集團本就實力不容小覷,這幾年到了林司言手裡,更是全面加快擴展的速度,旗下酒店規模一躍成為全國榜首,在酒店、旅遊、客運三大核心主業上繼續展現出強大的優勢。
身為裴亦如的兒子,裴鑠對酒店經營之類一律不感興趣,但裴亦如還是找到了令她特別滿意的接班人,林司言比起裴亦如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是才能還是手段。
林司言最開始上位的時候,集團好些老人對這位空降的年輕人很不服氣,更別說他還是個Omega。然而接二連三有人突然因為各種事情被調查,加上林司言主導的項目大獲成功,帶領展銳集團更上一層樓,從此之後再也沒人敢說林司言的不是,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賀非池出入各種場合,有數不盡的酒肉朋友。這些都是他不知道哪裡聽說的,回頭繪聲繪色講給這位從不關心自家產業的裴家大少聽,還說有個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說法,說跟林司言對著幹的大部分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林司言一到辦公室就開始翻閱文件,聽部門總監一一匯報,一下進入忙碌狀態。他工作起來極其專注,可以說六親不認,直接將裴鑠晾在一邊。
等部門總監們離開後,蘇珊敲門進來,似有深意看了一眼裴鑠。
林司言瞭然,只說:「沒事,你說。」
裴鑠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接下來果然聽到了爆炸性消息,全是關於他那個一年見不上一次面的廢物表弟關逸晨。
關逸晨兩年前動用關係,在展銳謀得了一官半職,可到底是個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林司言這半年來讓蘇珊暗中調查,將關逸晨送禮受賄、與敵對公司私通、男女關係混亂之類的證據樣樣攥在手裡,就是料定關逸晨這人不止蠢還壞,遲早為了丁點利益和他作對。
關逸晨表面上裝孫子,暗地裡攀上別的大樹,可惜那棵大樹的根也讓林司言捏得死死。
林司言聽完匯報也不驚訝,修長手指敲了敲桌面,思考片刻後只道:「讓關逸晨拿到我們準備好的消息。」
蘇珊頷首:「是。」
等她離開辦公室,裴鑠問林司言,關逸晨是不是要跟外人聯合起來反展銳。
「是啊,」林司言微眯雙眸,語氣透出幾分陰狠,「不僅廢物,還是叛徒。」
他微微向後背貼在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深眸望向落地玻璃窗外一片高樓大廈,臉色冷冽,如同蒙上了一層暮色。
某一瞬間,裴鑠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裴亦如,在原始叢林裡拼命廝殺,執著固守著孤獨的王座。其實在很多時候,他覺得比起自己,林司言才更像是裴亦如親生的。外人都覺得裴亦如冷血可怖,只有裴鑠的生母舒韻明白裴亦如,總說裴亦如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因為她始終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守在她和裴鑠身後。
裴亦如宣布退隱的時候,裴鑠曾問她為什麼選擇林司言,裴亦如說因為林司言像她,還讓裴鑠不要抱有偏見看林司言,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可惜他一雙眼睛,這些年只看到林司言處處和他作對,直至此刻似乎才看出些許所謂的本質——以前是裴亦如化身大山,現在換成林司言來繼續做著同樣的事。
裴亦如想說的大概是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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