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嶼清倏地抬起頭,銳利的視線看向心理醫生的方向,「你在暗示我他也是我妄想出來的嗎?」
心理醫生怔了一下,擺擺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沒有見過他和你一起進來診療室,許多患者都會需要親近的人陪在身邊才會逐漸對醫生放下防備心,但是你們的情況很不同,你好像比大多數人要勇敢,我只是見過太多因為不可抗力而分散的情侶,經常會為他們感到惋惜,所以剛剛才有感而發,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那我很抱歉。」
白嶼清眸光微閃,從診療台上下來,垂眸轉了轉無名指的戒指,再抬眸便換了一幅憂傷抱歉的樣子,道:「抱歉,我失態了,我只是想到他也是我……醫生,我男朋友他真的不是我妄想出來的嗎?」
心理醫生理解的笑了笑,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覺得抱歉,事實上你可以想到這一層是一個好的開始,你的男朋友送你來治療的時候我見過,他只是沒有跟你一起進來過診療室,那個人真實存在,不是你妄想出來的。」
白嶼清仿佛劫後餘生般地呼出一口氣,像是想起什麼,問道:「醫生,你剛才是不是想跟我說些什麼?」
心理醫生道:「五天後從國外會引進一批新的特效藥,據說是那邊的生物研究室剛剛研發出來的,效果很好,到時候需要你再來一趟。」
白嶼清點點頭,「好——」
【119:59:59】
話還沒說完,白嶼清的瞳孔驟然緊縮,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緊成拳將可以觸碰到的床單抓出一片褶皺,在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血紅的120小時倒計時。
而他前方的心理醫生——
象徵著治癒與安全的白大褂變得血跡斑斑,他的背高高隆起,手臂拉長,手指尖利成爪,指尖勾連著黏膩的血塊兒與內臟,腿骨以扭曲的角度彎折著,衣擺往下滴落著鮮血,形成一小灘低矮的血窪正慢慢向他的方向蔓延,腦袋像是長在胸骨中央增生出的肉瘤,眼睛變得漆黑無比,沒有眼白,鼻子處是兩個血淋淋的洞,像是被什麼利器一下將鼻子削了下來,嘴巴大張著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嘴唇被從口腔內生長出來的利齒穿了個七零八碎,往下掉著暗紅色的血肉,可他像是毫無所覺,布滿利齒的嘴巴一張一合——
「白先生——」
白嶼清的瞳孔縮成一個小點,後背溢滿冷汗,這樣恐怖的一幕只持續了一瞬間,但是足以讓他看清楚所有細節,像是被列印進了他的腦海中,讓他怎樣都無法忘記。
前方的心理醫生已經恢復了正常,此刻正疑惑的看著他,又喊了一聲:「白先生?」
白嶼清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幻象消失了,可為什麼,他的大腦中那個血淋淋的倒計時還在不停的跳動著數字?這是什麼更深層次的妄想嗎?他不是剛剛做完治療嗎?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現幻覺?
「醫生,」白嶼清垂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角,他現在有些不想再看見醫生那張面孔,他儘量讓自己狂跳的心臟平靜下來,「我想我需要回家休息了。」
心理醫生靜靜地看了他半晌,道:「白先生,分清虛幻與真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把虛幻當成真實,或者將兩者之間的界限模糊,那可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