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攬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戲精。」
也跟了上去。
往外走出了幾步之後,宋攬忽覺身後一片安靜,確實沒傳來腳步聲。
她深吸了口氣,頓在原地,偏回身來。
剎那間,時間都好似被拉長。
蒼南依山傍水,放眼望去都是參天大樹,波光蕩漾間,徐綏的眉眼之中好似也染上微光。
宋攬壓住動盪的心,任由他作,也甘之如飴地縱容。
她面無表情:「不是要包紮嗎?還不快點?事兒真多。」
徐綏眼睫動了動,壓了下隱隱上翹的唇角,「哦」了聲,終於抬步跟了上來。
宋攬忽而覺得,如果徐綏身後有尾巴的話,此刻一定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藥店門口的路邊有兩條長椅,鄧春風帶著鄧夏和秦時占了一張椅子。
徐綏坐在另一張上,時不時地偏頭往藥店門裡看。
太陽幾近落山,餘暉懶懶地灑在地面上,可坐在長椅上的幾人卻不像夕陽這麼歲月靜好。
「誒呦,哥,疼嗎?」鄧春風這邊正長吁短嘆地給鄧夏的小腿上噴著雲南白藥。
鄧夏沒開口,秦時卻在一邊叫苦連天的。
「鄧春風,你先來管管我行不行?我腿快斷了。」
「啊?」鄧春風抽空往旁邊瞥了眼。
只這一兩秒鐘的功夫,鄧夏便面不改色,直接抬手從鄧春風手裡拿過藥瓶,偏身用手拉著秦時的褲腿,當機立斷道:「我來。」
幾秒鐘後,秦時登時慘叫:「鄧夏!我跟你有仇嗎?你要給我弄個二次傷害?!」
宋攬提著藥從店門出來,在徐綏身側坐下。
塑膠袋被緩緩打開,傳出一陣聲響,徐綏半眯著眼睛,歪頭看了眼,而後唇間又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
「誒——嘶——」
宋攬垂著眼,擰開了棉簽,管中的碘伏往下滴落,直至浸滿棉簽頭,她才開口道:「別叫了,血都不流了。」
「可還是很疼。」徐綏垂眼看著她的動作,話語不自覺地撒嬌。
宋攬嘖了聲,用手托著他的手腕,然後往自己跟前拉了下。
「你輕點,好不好?不要弄得更嚴重了。」徐綏叮囑著。
宋攬指尖好似抵在了他的脈搏上,感受著平緩穩健的跳動。
她聽見徐綏的話,冷不丁一笑,長相上的酷拽攻擊性消散了些,宋攬打趣道:「怎麼會?」
宋攬慢慢清理著血痂,冷不丁抬眼看向徐綏,眼睛亮得像烈陽。
「那你可怎麼辦畫展啊?」
撲通、撲通、撲通——
徐綏的笑容僵在臉上,眸中有著片刻的茫然,忽而小臂上有一陣刺痛傳來,他沒忍住瑟縮了下,才又聽見宋攬語氣輕鬆道:「好了,剛剛弄下來了一塊大點的血痂,不會再痛了。」
徐綏喉嚨滑動了下,看著宋攬從袋子裡翻出來創可貼,面不改色地叮囑著:「店裡只有這種創可貼,小孩用的,還是海綿寶寶的,你先貼上,回頭想換的話再買。」
溫熱的手指抵在徐綏的腕口,宋攬有一瞬間覺得,她好似摸在了徐綏的心臟上。
指尖下的頻率越來越快,快到宋攬抬眼看了下徐綏。
莫名的,他的耳根好像也發紅。
宋攬動作頓了下,鬆開了托著他的手,面無表情地問了句:「你很熱啊?」
徐綏不答反問:「你看過我的畫?在哪?」
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徐綏記憶中的一切不解的瞬間都驟然明朗,甚至用不著宋攬解釋。
幾秒鐘之後,徐綏往前傾身,靠近宋攬,他緊盯著她的眼睛,不想錯過宋攬眸中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徐綏語氣帶著些探尋:「哦——所以分班那天,你聽見徐綏這個名字的時候,才會是那副神情?」
「......」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徐綏的呼吸都好像打在她的臉上,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空氣仍舊燙得驚人。
宋攬覺得臉熱。
一定是氣溫太高了。
她想。
「你對那天在閱覽室里看到的我居然是畫展上的徐綏有什麼不滿意嗎?」徐綏安靜發問,但他雙目緊緊盯著宋攬,似乎是在確定什麼。
就像是小學時候所期待的年度評定似的。
那個時候班主任寫下的一句話就能概括學生這一學年裡的所有表現,而現在這種情況,仿佛宋攬接下來說出的話,能夠徹底定性徐綏。
定性他在她心裡的地位。
斜陽穿過樹梢,打在這一排長椅上,風聲簌簌,宋攬望著他帶著亮光的眼睛,唇角微張,喉間有些發澀。
一陣溫熱的風吹過,宋攬聽見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