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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出門後徑直往西市掠去,黑靴足尖點在屋檐之上,步子在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越來越快。

直到他身子重新落了地,靜靜地站在一處月色都照不到的小巷子裡,抬頭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陽春樓。

夜愈發暗了下去,就連小巷子內也開始起了風。姜離就那麼靠牆站著,雙手抱胸,身形隱在陰影里,黑黝黝的眼睛緊緊盯著回春樓的大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聽到一些交談的聲音。陽春樓門口,幾個小官陪著四五個走路歪歪倒倒的人走了出來,他們相互挽著腰,摟著屁股,貼的極近。

姜離抬了眸,在其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

一絲薄涼的笑容在姜離的嘴角一閃而逝。

「嗤——」的一聲,像是從鼻子裡使勁哼出來的一樣,帶著濃濃的不屑。

隨即,他猝然轉了身,幾躍出了巷子。

四周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打玉的老頭早就收了攤,姜離也沒那心情再去找他,乾脆直接回了家。

他現在住的地方很偏僻,遠離鬧市,是他剛來瞿都自己尋的住處,院裡僅有兩間小屋子,配了一個下人。那下人還是邊子濯不知從哪找來給他的,目的是方便兩人聯絡。

姜離推開房門,入目便看到桌上放著的桂花酥和熱粥。不知為何,他一進了屋子,疲憊頓時像潮水般湧上四肢百骸,他晃了晃發脹的腦袋,拖著發軟的雙腿走到桌前,就著熱粥將那桂花酥囫圇吞棗般嚼完,然後隨便洗漱了一下,和衣躺在床上,閉眼便睡了。

哪知正睡的迷糊,忽然一陣細風拂面吹來,他身子一僵,猛地從夢中驚醒,剛要彈身坐起,脖子便被人壓住了。

邊子濯正靜靜坐在床邊,垂眸看著他。

姜離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麼,卻忽然嗅到他身上脂粉與酒雜糅在一起的刺鼻氣味,惹的鼻腔一陣發酸。

姜離煩躁地一把拍掉他的手。

邊子濯卻異常的沒有生氣,他眸色帶著純粹的黑,見不著底。沉聲問道:「你跑去西市幹什麼?」

第5章 舊傷復發

姜離笑了,躺在床上悠哉道:「世子殿下難得大駕光臨,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敢情是來查我的行蹤。」

邊子濯看著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知道姜離今日在殿前當值,便問道:「是明德帝著你去的西市?去做什麼?」

姜離眸中驟然變得犀利起來,只見他撐起上半身,逼近邊子濯的臉道:「世子殿下猜錯了,微臣是得了太后的指令,專門來監視你的。」

邊子濯看著面前的姜離,眉毛猛地一挑,隨即皺了起來,眼神逐漸冷了下去。

姜離的皮膚生的白皙,兩人如此近的距離,邊子濯只消微微一垂眸子,就能從姜離細瘦的脖頸處看到脈搏震動的痕跡。

一搏一跳,近在咫尺。

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就像那年,自己親手用刀刺入他胸膛那般。

「這不就是你想聽到的話麼?世子殿下。」姜離突然出聲,打斷了邊子濯的思緒。他嘴角微微勾著,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畢竟我是姜家人啊,定北軍皆因我而死,北涼城破是我的乾的,義父的死也是我乾的,你被囚禁在瞿都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姜離的聲音帶著冰冷刺骨的嘲諷:「這不就是你認為的麼?如今還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什麼?」

邊子濯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壓住姜離的嘴,將他整個人仰面壓制在床上。

他隨即欺身而上,用那雙犀利如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姜離,森然道:「姜離,當年發生的事情你我再清楚不過,若不是定北軍的弟兄拼著最後一口氣告訴我真相,你當還要我蒙在鼓裡多久!」

姜離雙眼通紅地瞪著他,費力掙脫掉邊子濯的鉗制,罵道:「他污衊我至今,你卻跟豬油糊了眼,我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污衊?那一戰,我父親重傷,你代父親掌管軍權。可為什麼我一走城就破了?送去的糧草為什麼被燒?虎符為什麼會被偷?兵馬道的位置又為什麼會暴露?」邊子濯掐住姜離的脖子,將姜離困在自己與床板中間,從嘴裡吐出的話字字泣血:「那時,所有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需要我提醒你,你是怎麼當著我的面背叛我的嗎?」

姜離聽罷,登時呼吸一滯。

還是那一年,漫天大雪。

那個定北軍將士說完最後一句話便沒了氣息,靜悄悄地躺在邊子濯的懷裡。

姜離呆愣地站在原地,他渾身的血液仿佛霎時間凝固住了,吸入肺中的北風如呼嘯的刀片一般,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從內部撕碎。

他不明白,那人說的話他分明一句都聽不懂。只知道他句句都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句句說的事兒卻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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