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每日捐獻的人那麼多,你能確保自己的心愿上達天聽?」秦觀止望著如火的楓葉,他深邃眼眸看向季蘊,低聲問。
「自然不能。」季蘊微頓,搖頭道。
倏然一股秋風拂過,青石板上緩緩地飄來幾片掉落的楓葉。
季蘊蹲下身,她纖細的手拾起其中一片楓葉,細細地打量著莖葉脈絡,在溫和的日光下,其脈絡縱橫交錯,清晰可見。
「樹葉從春日發芽,夏日生長,再到秋日的凋落,其宿命就是落葉歸根,最終化進泥土中,成為滋養樹根的養分,而在這大千世界,每個人都是如此,既然明知自己的結局,卻為何還要活在這個世上幾十年呢?」季蘊眼底閃過一絲苦澀,感慨道。
秦觀止不言,他目光微動,靜靜地注視著她。
「死向來令人恐懼,所以日子再苦,終歸是還要過下去的,在這漫長的人生中,若是一眼就望到頭的話,還有什麼意趣可言呢,那就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天上神靈,期盼降下甘霖,其實他們也曉得一切不過是虛無縹緲,但他們只能故作不知,自欺欺人罷了。」季蘊自嘲地笑道。
言罷,季蘊步履盈盈地走到橋上,她低頭望去,橋下溪水潺潺,遂將楓葉擲進其中。
楓葉慢悠悠地飄下去,很快便順著湍急的溪流飄走了。
秦觀止踱步至她的身旁,他無聲的視線落著逐漸遠去的楓葉,神情若有所思的。
直到楓葉飄走,季蘊才收回視線,她轉頭,神色頗為認真道:「師父,曹哥哥他一定還活著,弟子想去宿州尋他。」
秦觀止一怔。
「這個月以來,弟子一直在想這個事情。」季蘊思忖片刻,她雙眼希冀地注視著秦觀止,祈求道,「可弟子如今被家人拘著,要沒有您的話,今日怕是連門都出不了,所以師父,請您一定要幫我。」
秦觀止瞬間心如刀絞,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師父……」季蘊雙眼泛紅,她小心翼翼道。
「蘊娘,如今這個世道瞧著是一片平和,其實內里早就腐朽不堪了。」秦觀止深吸一口氣,他的眼中帶著慍色,嗓音低沉,「近來不太平,先前江南東路一帶在鬧事,下令抓了一批又一批撰稿的文人,而今兩浙路又有賊寇橫行,人心難測,你若是貿然前往,可有想過在路途中萬一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季蘊聞言淚水奪眶而出,她囁嚅道:「弟子自然曉得,可是每每想到曹哥哥,就會心痛,弟子不信他死了,不信,師父,求您了……」
「你先冷靜下來。」秦觀止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箍住她的雙肩,目光直視著她,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真去了宿州,沒有尋到曹殊該如何?或者你尋到他了,面對的卻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屆時你又該如何?」
季蘊身形一僵,她睫毛輕顫,眼底閃過一絲恍惚。
「凡事都不能憑意氣,須得三思而後行。」秦觀止眸色微微一深,他凝視著她,嗓音柔和下來,安撫道。
「弟子實在忍不了了。」季蘊心好似被揪住了一般,她哽咽道。
秦觀止瞧著她黯然神傷的模樣,他輕嘆一聲,隨後輕輕地抱住了她,將她瘦弱的身子環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