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霍承光開口,顧成微笑道:「還有一件事我也很確定,你挺緊張他的,我想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
因為這一句,霍承光把進一步想說的話吞回去,否認道:「就朋友,未來可能有點商業合作。所以想評估一下,方便我做決定。」
又找補道:「當然,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專業能力卓絕,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合作者可以拒絕這樣的大神。」
顧成就笑著看他。
最後還是好心給出建議:「悲傷會呈現隱蔽性。因為無法理解這事怎會發生,為什麼這樣子,所以經歷重大創傷的人會本能地壓抑自己——這件讓我無法理解的事太痛苦了,只有忘掉它我才能擺脫這種痛苦。」
「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位朋友是不是有這種心理傾向,但這是一種比較危險的狀態。極端的壓抑不一定致郁,但一定會帶來新的創傷,會導致他們對世界的理解出現偏差。就像你說的,呈現攻擊性,不友善,改變生活習慣。所有這些,很可能是因為他心中積聚著很深的恐懼。」
霍承光要問清楚:「對什麼的恐懼?」
「未必對起因事件的恐懼了。可能是對一類人的恐懼,對某種感覺的恐懼,甚至對一切充滿恐懼。」
顧成有點於心不忍,為了幫霍承光理解,還是點了一句:「就像那三年裡的你。」
顧成注意到,聽到這句話的霍承光仍然面無表情,但這次不太一樣,他是完完全全僵在那裡,像是沒有心力去產生更多表情。
因為感同身受,所以無比痛心。
顧成笑起來,竭力傳遞輕鬆:「我只是推測,有機會還是把人帶來讓我看看,我對專業能力很自信,可畢竟沒到隔空診脈的地步。」
霍承光:「如果他真的…萬一他真的那麼痛苦,我要、我們要怎麼辦?怎麼才能幫到他?要是他不肯來看心理醫生的話。」
「還是陪伴吧。」顧成說:「短期挺難的。但基本陪伴都沒有,真的沒辦法,只能讓時間治癒他。」
陸溢陽覺得霍承光說回沈海約飯這事,多半是電梯裡對他口出狂言的應激反應。誰知初五靴子落地,手機上真地跳出標註為「混蛋」的來電時,陸溢陽還是瞬間清醒。
一人過年無事可干,晚上七點就回床上窩著。從來靜音、沈海回來後才調出鈴聲的手機在床頭櫃又震又鬧,「除了想你,除了愛你,我什麼什麼都願意」的音樂持續在唱。
陸溢陽摸過手機,看清來電顯示,一下坐起。清了半天嗓,確保說話不帶睡迷糊的沙啞,最終還是坐在被窩裡沒有接。
好像早料到陸溢陽不會那麼快接,鈴聲耐心地一遍遍響起。直到顯示四個未接來電,陸溢陽才深吸口氣,按下接通鍵。
霍承光聲音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禮貌說新年好,問能約飯嗎?
陸溢陽:「不能。」
霍承光:「明天上午十點,金源名府,我來接你。」
陸溢陽:「我不想去。」
霍承光:「路程有點遠,會冷,多穿點。」
陸溢陽:「去哪兒?」
霍承光:「明天十點見。」
掛了。
陸溢陽瞪著掛斷頁面足足一分鐘。
初六,霍承光電話在早上九點五十分打來,不早一秒不晚一秒。
「到了,下面等你,小區門口。」
陸溢陽上車是十點半,同樣不早一秒不晚一秒。
霍承光一句沒提等了四十分鐘的事,坐在駕駛位上情緒穩定,見到上車的陸溢陽時還笑了一笑,即便來者還穿著印有眾石Logo的黑色羽絨服,霍承光都當沒看見,只是說「走,吃飯去。」
今日的霍承光仍然是光鮮亮麗的霍少爺。陸溢陽說不出他身上西服和過去有什麼不一樣,就是看起來比他們同住時穿的更高級。
人之衣裝吸引目光,也讓階層分明,陸溢陽越想看他就越不舒服。
行動上他是坐上這輛車,心裡老大不樂意。除一聲彰顯基本禮貌的「你好」外,再也無話。
「原本年前就想約你,京城回來一直在出差,大年夜又回京城。你知道的,我家過年事多人多,今年我又發掉三十多個紅包。」
陸溢陽心想你跟我匯報什麼行程?你發了多少紅包關我什麼事?我幹嘛要知道你們家過年什麼樣?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想聽。
車子掉頭上高架,一路朝北。初六高架上車不多,開得順暢。霍承光把著方向盤閒聊:「這幾年還回你繼父那兒拜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