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渺捏著沈鳶的手腕:「我、我替母親捏手。」
沈鳶溫聲安撫:「昨日可是嚇壞了?」
謝時渺點點頭,隨後又飛快搖頭:「我是公主,才不會為著這點小事就嚇壞。」
沈鳶牽動嘴角:「先回去歇息罷,你這兩日也累壞了。」
謝時渺窩在沈鳶懷裡,乖巧道:「我想陪母親守著父皇。」
養心殿的血腥氣依舊,沈鳶怕謝時渺嚇到,命人都開了窗子通風散氣。
謝時渺聲音低低:「母親,父皇會好嗎?」
謝清鶴一張臉白如薄紙,脈相時有時無,連虞老太醫也不敢打包票。
沈鳶定定心神,輕聲細語:「會的。」
謝時渺咕噥:「我聽到、聽到太醫說若是明日父皇還不醒,就、就……」
謝時渺淚流滿面。
沈鳶俯身,一點點為謝時渺抹去淚水:「不會的,你父皇若是知道渺渺在等著他,定不會捨得丟下你的。」
謝時渺怯怯:「真的嗎?」
沈鳶頷首:「真的。」
謝時渺勉強止住了哭聲。
沈鳶抱著謝時渺坐在斑竹梳背椅上,倦色在她眉眼蔓延。
她轉首側目,視線緩慢落在榻上那道憔悴身影。
沈鳶忽的記起很久之前,謝清鶴也是這樣躺在榻上,九死一生,生死不明。
當時她也是這樣守在榻前。
往事如走馬觀花在沈鳶眼前掠過,沈鳶思緒飄遠。
謝時渺從沈鳶懷裡抬起頭:「母親,你在想什麼?」
「一些舊事。」
「和父皇有關嗎?」
「是。」
謝時渺好奇:「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童言無忌,謝時渺只是隨口一問,沈鳶卻答不出來。
她下巴輕輕抵在謝時渺肩膀上,沈鳶無聲挽唇:「當時以為是好事。」
如今,她卻不知道了。
沈鳶在養心殿守了一日一夜,她沒等到謝清鶴睜眼,反而等來了崔武送來的密詔。
那是謝清鶴先前就寫好的……遺詔。
他想要沈鳶陪葬。
第69章 兩清
晨光乍泄,青松撫檐。
廊下一眾宮人遍身綾羅,雲堆翠髻。
崔武跪在下首,雙手高高捧著一封明黃詔書,畢恭畢敬。
謝時渺一手揉著眼睛,聞言猛地起身,手指指著崔武,咬牙切齒。
小姑娘氣得臉都紅了,怒不可遏:「胡說八道!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
拍在漆木案几上的掌心通紅,謝時渺氣急攻心。
言畢,又轉首望向跪在地上的百歲。
「愣著做什麼,還不把他拖下去!」
崔武面不改色,捧著遺詔的雙手紋絲不動。
「詔書為陛下親筆,臣不敢有半點虛言,還望娘娘和殿下明察。」
他說得不卑不亢,坦蕩從容。
謝時渺怒火漸盛,伸手想要奪走崔武手上的詔書:「定是你胡言亂語,父皇待母親那樣好,
怎會……」
謝時渺並未見過謝清鶴先前所為,她至今都不懂沈鳶為何寧願住在那一方小小的竹坊,也不願意回宮。
她急急撲到沈鳶眼前,為謝清鶴辯解。
「母親,這定不是父皇親筆所寫,父皇他、他才不會捨得讓母親陪葬。」
沈鳶抱著謝時渺,輕手輕腳為她撫去眼角的淚珠,沈鳶輕聲細語。
「渺渺,別哭了。」
她從容不迫起身,「拿過來罷。」
謝時渺著急:「母親——」
沈鳶在她肩上拍了拍,她臉上神色平靜。
遺詔上確實是謝清鶴的筆跡。
謝時渺喉嚨哽咽,她本還想為謝清鶴辯駁,瞥見詔書上的字跡,謝時渺啞口無言。
她一雙眼睛圓睜,難以置信。
謝時渺往日練字都是用的謝清鶴的字帖,自然一眼就認出那是謝清鶴親筆所寫。
她如遭雷劈,拽著沈鳶的衣袖:「母、母親……」
沈鳶眸色稍動,目光無聲掠過詔書上的字字句句,瞳孔忽縮。
謝清鶴竟是想要傳位於謝時渺。
謝時渺怯生生抱著沈鳶的臂膀,明明做錯事的不是她,可如今殿中最忐忑不安的人卻是謝時渺。
她依舊不信謝清鶴會讓沈鳶陪葬。
「母親,這應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