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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漫過她的雙肩,漫過她的頭頂。

耳邊吵吵嚷嚷的雨聲不再,沈鳶任由自己沉到水底深處。

熱水涌在四周,牢牢將沈鳶籠罩在中間,她終於不再想著去抓自己的手背。

謝清鶴下朝後,並未如往日一樣往御書房走去。

步輦在棠梨宮前停下,宮人戰戰兢兢上前,福身請安。

謝清鶴環視一周,並未見到沈鳶的身影,他攏眉:「她還在睡?」

宮人搖頭,實話實說:「沈貴人在沐浴。」

寢殿悄然無聲,靜悄無人低語。

雕紅漆戲嬰博古架上貯著紫檀木底座羊脂玉佛手,殿中的松檀香似有若無。

光影昏暗,謝清鶴頎長身影落在鑿花地磚上,隔著緙絲屏風,他一眼看見映在屏風上的單薄身影。

謝清鶴捻著腕上的金鑲九龍戲珠手鐲:「沈鳶,你……」

餘音戛然而止。

沈鳶依在浴桶壁上,沉沉睡去。

滿頭青絲散落在肩上,有兩三縷烏□□浮在水面,正好擋住了底下若隱若現的風光。

沈鳶生得白淨,膚若凝脂。

往日輕輕的一點磕碰都容易留下印子,更何況昨夜謝清鶴下手還沒輕沒重。

沒完沒了折騰整整一宿,換來的是沈鳶今日的虛弱無力。

她像是筋疲力盡,連謝清鶴的腳步聲也聽不見。

浴桶中的水早就涼透,謝清鶴伸手將人撈出,水珠四濺,濕淋淋落了滿地。

謝清鶴長袍沾上水,深淺不一。

謝清鶴又一次發現沈鳶的瘦小,抱在懷裡輕飄飄的。

謝清鶴眉心皺了又皺,剛想著將人晃醒,無意碰到沈鳶滾燙的額頭,謝清鶴面色驟然一沉。

半盞茶後,虞老太醫佝僂著身子,匆忙往棠梨宮跑來。

青絲帳幔垂在貴妃榻前,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一隻手穿過帳幔,擱在迎枕上。

正是今早才冊封的沈貴人。

虞老太醫撫著長須,細細為沈鳶診脈。

半晌,他朝謝清鶴躬身:「只是尋常的風寒,吃兩劑藥就好了,陛下不必擔心。」

謝清鶴指骨落在案几上:「朕何時擔心她了?」

虞老太醫敢言不敢怒,若真不上心,也不會讓崔武上門,一路提溜著自己入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奔喪。

他拱手,欲言又止。

「前日臣替沈貴人把脈,沈貴人的身子已經有所好轉……」

他不懂為何只是過去一日,謝清鶴就能將人折騰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謝清鶴抬眸:「虞老太醫有話直說。」

虞老太醫斟酌片刻:「沈貴人是初次服侍陛下,且她身子本就比旁人差,陛下再心急,也不該這般……」

對上謝清鶴冷若冰霜的視線,虞老太醫默默將「粗魯」兩字咽到回去。

他無奈朝謝清鶴搖了搖頭。

棠梨宮角落供著鎏金琺瑯銅腳爐,地上鋪著狼皮褥子,踩上去無聲無息。

沈鳶暈暈乎乎倚在榻上,半夢半醒間,似是察覺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腕。

沈鳶猛地抽回手,嘴上不住嘟囔:「不可以了,我不能了……」

聲音委屈可憐,像是做了噩夢。

謝清鶴眼眸一抬,手指順著沈鳶手臂往下滑落,落在她手肘上。

過去這麼久,沈鳶還是會怕謝清鶴抓著她的手腕,她總忘不了自己被謝清鶴拽著手腕、迫使她去見明宜屍首的一幕。

沈鳶在夢中還想著掙脫謝清鶴的束縛,一遍又一遍說著「不要了」。

她的害怕是真的,畏懼也是真的。

高熱未退,沈鳶雙手都在發燙,慘白如紙的一張臉也染上不同尋常的緋色,眼角還嗆出幾顆淚珠。

「病了也不會說。」

謝清鶴冷冰冰丟下一字,「蠢。」

……

寒冬臘月,檐下的雨鏈也漸漸染上冰雪,再無水聲響起。

寢殿中燈火通明,照如白晝。

沈鳶病了半月,也在榻上躺了將近半月。

手背上的傷痕漸淺,再不復先前的猙獰嚇人,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宮人喜笑顏開:「阿彌陀佛,虞老太醫果真是神醫,若不細看,定瞧不出主子手上的傷痕。」

冬日朔風呼嘯,侵肌透骨。

怕沈鳶再次犯病,宮人想過往雨鏈上澆熱水,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不到一刻鐘,雨鏈又再次被冰雪凍上。

好在這半個多月,沈鳶一直安安靜靜的,沒再吵著說窗外的雨聲惱人,也沒再想著去抓自己的手背。

宮人心花怒放,拿來狐裘為沈鳶披上:「御花園的梅花開了,主子可要去瞧瞧?」

「……梅花?」沈鳶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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