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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淨手指扣在八仙桌上,不動聲色摳著桌角,欲言又止。

「除了魚,你還會剪『鶴』嗎?」

沈鳶轉首,目光垂落在窗前婆娑的枯枝樹影,她並不擅長扯謊,藉口蹩腳。

「往年李媽媽在時,也會剪仙鶴。」

謝清鶴輕輕抬眸,視線似有若無在沈鳶面上掠過。沈鳶腦袋垂得更低了,雙手雙足無處安放。

「若是太難便算了,左右也不是大事。」

剪子又一次拾落在謝清鶴手中,他眼都未抬:「我試試。」

沈鳶喜笑顏開,猛地轉過臉,目不轉睛守著謝清鶴。

那隻手修長白淨,清秀如青松,許是握筆久了,虎口處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手背上青筋分明,血脈賁張。

沈鳶目光追隨著謝清鶴的手指,一刻也不曾移開。

玄色廣袖垂落在側,腕骨上那一點弓月般的朱紅如烙印深深刻在沈鳶瞳仁中。

她眼睫如蝶翼顫動。

……

那隻仙鶴並未貼在窗上。

沈鳶存了私心,悄悄藏在貼身的香囊中,一日也不曾離身。

天香寺的重犯還是沒抓到,城裡城外人心惶惶,就連田嬸也不再帶著孫子出門,唯恐那重犯喪心病狂,誤傷了孩子。

院前門廊下掛著玉米,霜雪落在黃澄澄的玉米上,似添了新衣。

院中枯枝上懸著各樣剪紙,如彩綾飄揚。

田嬸站在灶台前,隔著窗子往外望,笑得合不攏嘴。

「你這窗花何時剪得這樣好了,趕明兒也給我剪幾個。」

一面說,一面擀著麵團。

沈鳶手中也握著擀麵杖,有模有樣跟著田嬸學。

今日是冬至,沈鳶早早尋了田嬸過來,想學做湯圓。

尋常的湯圓不難學,不外乎揉搓捏圓,可惜沈鳶不擅其道,做出的湯圓大大小小,扁圓皆有。

田嬸笑得直不起腰,稱自己家中兩歲的孩童做得都比沈鳶好。

她眼瞅沈鳶做了半晌,終於咂摸些許門道:「你這是……想做元寶?」

為圖好彩頭,有些人家會往湯圓中擱銅錢。沈鳶別出心裁,想著將湯圓做成元寶式樣。

一來寓意好,二來也省得那銅錢髒,吃壞了肚子。

可惜元寶並不好做。

田嬸心血來潮,本也想學沈鳶做些新巧的樣式,給家裡人做些嘗嘗鮮。

連著做了十來個怪模怪樣的,田嬸笑著擺擺手:「罷罷,我還是算了,這樣耽誤下去,只怕天黑都等不到好的吃了。」

柴房燃著滾燙炙熱的柴火,簇簇猩紅火光搖曳在牆上。

牆角燒黑半角,沈鳶半蹲在灶台前,又往裡丟了些枯枝。

她抬手抹去額角細密的汗珠,手上的麵粉些許蹭在眉眼。

田嬸端著一大盤湯圓先行回家,灰暗落敗的柴房只剩沈鳶孤身一人。

麵粉用密蒙花染成金黃色,沈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將湯圓搓成元寶樣式,甫一丟入鍋中,湯圓遇水膨脹,化成一坨,哪還有先前的精緻。

沈鳶雙眸攏在一處,不甘心又試了一遍。

冷風在窗外嗚咽,風聲鶴唳,破敗不堪的木門在寒風中苟延殘喘,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天色漸黑,烏雲籠罩。

房中亮著一盞燭光,昏黃光影穿過門縫,無聲淌落在地。

沈鳶在柴房連著站了三個多時辰,早就累得筋疲力盡,可那雙淺色的眼眸,卻仍是熠熠,像是耀目名貴的夜明珠。

她一手推門,一手端著湯碗。

碗蓋扣在瓷碗上,隱約可見白霧縹緲而出。

指尖燙得通紅,沈鳶拿手捏捏耳垂,目光四尋謝清鶴的身影。

支摘窗半撐,風從窗口灌入,拂開謝清鶴肩上的墨發。

他立在窗前,雙手負在背後。

忽聽長空驟然一聲響,千樹萬樹禮炮沖天,如花團錦簇。

斑斕濃郁的色彩映在謝清鶴臉上,他眼眸半眯。

沈鳶踱步過去,笑著將窗棱撐起,隨謝清鶴仰頭望天。

「聽說是皇后娘娘在為太子祈福。」

這事還是田嬸白日同沈鳶說的。

沈鳶輕輕挽唇,她對宮中是非並無興趣,只是羨慕太子生在帝王家,竟還能擁有那樣好的母親。

謝清鶴轉首,半曲的指骨叩在窗前:「你覺得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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