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子吟,都結束了。」
裴瑛輕聲安慰道。
裴明繪遲滯著點了點頭。
她被裴瑛拉起來的時候,她又往後看,可是她什麼都沒看見,只看到一排淅淅瀝瀝的血跡。
那是他的血。
可是他雖然不在了,可是那氤氳在潮氣里的血氣卻無處不在,那腥甜的血氣,經過她每一次的呼吸,充斥在她的鼻腔里,逼著她想起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的很快,它們像是一堆亂麻一樣纏在一起,根本找不到頭。
他欠她的嗎?
不知道。
愛恨太多了,她都快要記不清了。
那她欠他嗎?
或許罷,終究是有所虧待的。
只是,這份並不對等的感情,在一開始,就是錯的。
二人本該就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廝殺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
裴明繪突然察覺自己的掌心被用力握住,一回頭,便對上裴瑛溫柔卻不容更改的眼神。
裴明繪垂下了頭,心裡嘆息一聲,至少天下已然走向新的正軌,巫蠱之禍帶來的錯誤需要被糾正,生發的痛苦已經被撫平,帶來的災害需要被撫慰。
這是一切舊事物的結束,卻也是一切新事物的開始。
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去罷。
——
紅燭高燃,柔和的光亮照在在那精緻的蟠螭紋銅鏡之上,輕輕地鍍在那桃形花苞之上,最後泛到昏黃的鏡面之上,映亮美人嬌艷的容顏。
裴明繪看著鏡中的自己,面上生花顏,烏髮梳雲鬢,雲鬢之上有金冠,金冠以金絲為骨架,鑲嵌寶石羽與麗的翠羽,燦若群星奪眾目。
裴明繪抿了抿塗著胭脂的唇,屏退左右後站了起來,她走到床榻前,在枕頭底下取出的一個盒子,細膩的指腹輕輕撫在盒子上的花紋之上,然後一摁旋鈕,裴明繪的目光便放在裡面的三樣物件之上。
毒酒,匕首,白綾。
當初她決定與溫珩成婚之時,便預備好了這三樣東西。
若是毒酒毒不死他,她便用匕首殺死他,若是匕首也殺不死他,她便用白綾勒死自己。
但是萬幸的事,她現在用不上這些東西了。
過去的事,當讓他們都過去。
裴明繪將他們永永遠遠都鎖在柜子里。
外面鞭炮聲聲熱鬧至極,一束接著一束的華麗而又璀璨的焰火綻放已然被連綿的燈火照亮的深藍色夜空。
夏荷穿著毛絨絨的冬裝,忙裡偷閒偷偷趴在窗子上看焰火,焰火映著新雪,火光交映著著雪光,生出一片動人的斑斕光彩來,光彩折射房梁高柱之上的大紅喜綢之上,平添一份夢幻的色彩。
苦日子真是過去了。
夏荷高興地想,她托起腮來,她的眼睛也被燈火光彩映出亮晶晶的色彩來。
「夏荷,快過來!」
春喜最是看不過夏荷歇著,急忙叫她過來。
「來了來了。」
二人一同拿起擱在金托盤上的大紅金絲牡丹錦帕,仔細地蓋在了那華麗的雲鬢之上。
這是平息以溫珩為首的亂黨的第二年,新帝登基的第一年。
裴瑛等待著,等待她的到來。
終於,空氣中隱隱有她的芳香飄了過來,喧鬧隨後而至。
他急忙轉過頭,他的眼底映著她蓮步款款而來的身影,金紅相間的華貴曲裾,衣袖裙擺之處有著繁複的裝飾花紋。
步履之間飄逸非常,足上穿著的好似鳳尾的絲織翹頭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