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
小廝被蘭陵縣令拽得險些快要跌倒了:「是御史大夫裴瑛,現在來的路上,車馬快要進城了!」
「壞了壞了!」
這真的是一個吃人的老虎!
裴瑛的手段他是清楚得很的,蘭陵縣令方才志得意滿的囂張瞬間蕩然無存,他趕忙拾掇去穿衣服,卻緊張到穿錯了袖子。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一樣,猛地轉過身來:「快去,把那裡巡邏的人都撤走!」
——
細雨綿綿,蘭陵城一片煙水朦朧,城外長亭處立著一眾官袍加身的人物。
這顯然是蘭陵縣一眾要緊官員。
他們在細雨中等待,甚至蘭陵縣令都沒有打傘,雨浸透了他的衣裳,他的目光透過於絲織成的帘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煙雨朦朧的大道盡頭。
等了許久,卻也不見人來。
眾人的衣服都被這綿密的細雨澆了個濕透,蘭陵縣令的心也是浸在了這冰冷的雨水裡,始終無法安寧。
轔轔車馬聲由遠而近,駛過潮濕的泥土的聲音像是壓在了蘭陵縣令的心裡,他猛然從潮濕蔫吧的狀態中甦醒過來,整個人也精神抖擻嚴陣以待起來。
大漢黑紅色旗幟飛揚在茫茫雨霧之中,先行出現在眼前是護衛開路的騎士,昂揚的駿馬踩過已然濕潤的土路,留下一行馬蹄印,但是很快便被車轍掩了過去。
這是一輛沒有繁複裝飾的馬車,它古樸而又沉重,車璧與車輪處有精鐵打造的貼條緊緊箍住,就算是有流矢射來,最後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一個白印罷了。
就算道路泥濘,它行在肅然騎行的騎士之中,不緊不慢地前行著,所過之地似乎都已經劃入了它的領域,它就像是一輛不可撼動的戰車,由遠而近地逼來,這整齊劃一的凜凜威勢讓在路上站著的蘭陵縣令的心七上八下地晃著。
浸透了冷雨的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讓他很不舒服,在身體心理的雙重壓力之下,他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
雖然他十日前說得很好,但畢竟天高皇帝遠,裴瑛的活動範圍也遠不及東海郡,若他真的想管東海郡,也定然管不到隸屬東海郡的一個小小縣城。
更讓他放心的是,他做的事雖然都是些要緊的大事,但在朝中人的掩護之下,裴瑛甚至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更遑論知道他是誰了。
相比他這一個負責執行的小嘍囉,朝廷里那些高爵官員才應是裴瑛的目標才是。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裴瑛真的會在百忙之中真的到東海郡。
蘭陵縣令真的慌了神。
裴瑛就算要來,也該先有東海郡郡守來接見才對,怎麼突然就到了縣城?
蘭陵縣縣令肯定不會以為裴瑛是聽聞他在外宣揚的那些個虛假的好名聲才來的。
那只有一個可能,裴瑛來收拾他了。
蘭陵縣令的思緒一到這裡,登時便是全身僵硬,如遭雷擊。
怎麼裴瑛到這兒,也沒有人通知他,難道那些人真的就要將他供出去了?或者說,裴瑛在廟堂之上業已取得了完全的或者壓倒性的勝利嗎?!
終於,整肅的車隊停在了這裡,而那輛被鐵騎簇擁在中心的馬車也穩穩停在了他的身前,他一仰頭,才堪堪可以看見馬車的車窗。
車窗里懸著深藍色的車簾,帘子上古樸肅穆的流雲紋樣,線條有力卻也不乏靈動,就算現微冷潮濕的小風吹著也絲毫沒有起伏。
「蘭陵縣令郭守成率蘭陵全體官員迎候御史大夫。」
郭守成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地躬身見禮。
一聲畢之後,卻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他依舊恭敬地躬身拱手,腰身也開始隱隱作痛,夾著雨絲的冷風吹得他的頭也開始疼痛起來。
一時一刻一刻地過去了,原本的小雨漸漸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