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定遠侯帶著四十萬援軍趕到,刀劍無眼,相父永遠將他護在身後。
雨水打在謝承運臉上,他說:「有我在,別怕。」
撫著他的發,僅憑角弓便在百里外一箭射穿了攝政王的頭顱,將母親趕去行宮幽禁。
教他收嗔免痴,血洗晉陽城,為他背千古罵名。
世家大族不得不臣服,拜他為帝王。
他的皇位是謝承運打下的。
朱允胤抱著謝承運,他的相父不能死,誰也不能帶走他的相父,哪怕是地獄閻羅也不行!
見謝承運眯著眼又要睡去,朱允胤連忙道:「相父,你別睡,再給我講講莊子的故事吧,求求您。」
窗戶未關,大風颳過。
一張畫軸被吹落在地,上題:萬般虛妄,莫痴,莫念,莫強求,
謝承運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
韓慈之匆匆來到,為他扎針,引藥。
好在天公不好客,終是救下一條命來。
夕陽西下,朱允胤端著藥湯進來,謝承運看著窗外的山茶花含笑道:「你瞧,一轉眼夏天就要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話音剛落,一朵火紅的山茶便掉落在地。
如美人斷頭。
朱允胤心中一悸,強撐自己如往常般端著藥過去,一勺一勺餵相父喝下。
然而第二日,謝承運院子的山茶便盡數被砍,換上了四季常青的半枝蓮。
這花像野草,和謝丞相的院子一點也不搭。
謝承運以為小皇帝喜歡,便任由著他去了。
韓慈之素來討厭朱允胤,只因為他是皇帝才偶爾給幾分薄面。
但韓慈之不得不承認,朱允胤實在會養人。
不過幾個月,謝承運的臉上就有了肉。面色紅潤起來,看上去竟與尋常人無異。
謝承運逐漸把朝廷政務交還給小皇帝,朱允胤也爭氣,謝爹便只偶爾過問兩句,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澆澆花,喂喂魚,吟吟詩,再作作畫。
朱允胤常來府上,謝承運便拉開畫軸,問他怎麼樣?
謝相一字千金,書畫雙絕,那段時間謝承運的字畫在京城賣上天價。人人爭相模仿,贗品無數,連帶著紙價一起上漲。
蘇迎席站在丞相府外,徘徊許久不敢進。
但想到城中局面,終於鼓起勇氣叩響了大門。
小婢打開門,蘇迎席連忙拱手:「在下蘇迎席,求見謝相。」
謝承運坐在亭中,斜靠在柱上,手裡抓著瓷碗,懶懶散散的往池裡扔著魚食。
紅色錦鯉在他身下遊蕩,接天蓮葉無窮碧,荷花綻放。清香撲鼻,謝承運一襲白衣,眉眼溫柔。
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連帶著這副場景如海市蜃樓般。
婢女帶著蘇迎席來到湖邊,過橋便是亭子,她往前迎了迎手,示意蘇迎席獨自過去。
蘇迎席忐忑的捏了捏袖擺,謝承運會相信他嗎,他還記得他嗎?
緩緩往前,謝承運聽到腳步聲,扭過頭來。
恰好一隻蜻蜓落於發間,風飄落花飛,美人回眸。
蘇迎席一時愣在原地,恐驚天上人。
謝承運瞧他不動,不由疑惑道:「你是?」
這時蘇迎席才回過神來,連忙抱拳行禮:「下官工部侍郎蘇迎席,見過謝相。」
謝承運年少成名,素有玉面閻羅之稱。蘇迎席貿然來訪,這時才後知後覺感到害怕。
頓時腿腳發軟,渾身顫抖。
謝承運瞧他這般模樣,不由感到好笑:「我記得你,你是陛下登基後的第一個策論進士,陛下年幼,殿試還是由我親自主持的。」
頭上傳來聲響,蘇迎席感到謝承運站了起來。片刻後便被一雙玉手扶起:「不必拘禮,你來找我,所謂何事?」
蘇迎席想到要緊事,不僅不起,反是撲通跪下道:「請謝相查封塢金散,誅殺杜鵑血!」
「塢金散?」
「塢金散乃京中最新潮流風向,傳言食之可與仙人言詩,棄□□污濁,暫遊仙府。」
語畢,又將頭重重磕在地上:「可是據下官觀察,實用塢金散後確實飄飄欲仙,但卻滿嘴胡話。服用過後不僅性情大變,暴躁易怒,身體亦會日漸虛弱。」
謝承運皺起眉:「花朝節前,我就已經下令禁食用塢金散,怎麼反而愈演愈烈?」
「您的確下令禁散,可不少京中不少人是靠烏金散才有了才華,得以名揚。加之最近莫名有了個組織自稱杜鵑血,說只要服了烏金散,便可成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