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的兩人對視一眼,當即偃旗息鼓。
張宿去準備晚飯。
季嚴俞在季卿身邊坐下,把藍色帕加尼的車鑰匙塞進季卿手裡,用濕巾擦乾淨手後, 繼續剝葡萄。
「沉衍送你的車子,你想留就留, 不想留就還回去。」
「這東西不適合做賠禮, 他又沒對我做什麼, 送這個太過。」
季卿低頭準備叼住季嚴俞手中的葡萄, 剛碰到, 被季嚴俞捏著下巴推開。
「先吃盤子裡的,手上這個沒去籽。」
季卿沒理,一口叼住, 「你去還鑰匙。」
含著食物, 聲音有些含混。
季嚴俞瞥了眼季卿無動於衷的臉, 「你救了他的命, 因此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多貴重的禮物都可以收的。喜歡就留著,實在不想收, 我給你買。」
「別聽那個陳老師在宴會上亂說。」張宿端著晚飯出來,「那種情況,要不是你的車加速衝出去,讓那輛SUV改變方向,席沉衍早就沒命。」
季卿咀嚼口中酸甜的果肉,沒搭話。
按傳言,在這兩年中,席沉衍已經還夠恩情。
自從回到現代,他沒有主動探尋過『季卿』在其中的秘密,也不好直接問季嚴俞。
或許可以找時間問問桑霽。
飯菜上桌,季嚴俞收了零食,三人和諧地吃著飯。
當然,沒有季嚴俞中途的冷不丁發問,季卿覺得氣氛會更好。
「卿卿,你還喜歡席沉衍嗎?」
「不喜歡。」
季卿頂兩人如有實質的探究視線,半垂著眼,細嚼慢咽。
張宿的表情驟然一松,欣慰道:「真話。」
又在季卿疑惑看來時,解釋,「我對微表情頗有研究,用比較洋氣點的說法就是,我會術。語言會欺騙,四分之一秒的微表情騙不了人。」
季卿:……
洋氣這種用詞,也是有點老土在裡面的。
一頓飯很快結束。
季卿回了房間,在季嚴俞給他換好睡衣後,兩人分開。
一位乖乖待在床上準備睡覺,一位轉身來到書房。
其中張宿已經等候多時。
「小外甥的異常是兩年前的車禍後開始的。」張宿五指握住冰川杯的上端,放在季嚴俞面前。
「精神病理學家莫雷諾曾提出心理劇療法,通過特殊的戲劇形勢,讓患者參與其中,從而宣洩情緒,消除心理壓力和處於當時事件中的自卑情緒。我們先讓季卿看到事件重演,觀察他的反應,再確定是不是該讓他的參與其中,扮演當時的自己。這個需要席沉衍的配合。」
「我會和沉衍溝通。」
季嚴俞面無表情回答,看著晃動的白水擊打著玻璃杯壁,順著圓形水杯繞了幾個圈,而後風平浪靜。
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在確定張宿不介意後,敲擊硬殼底部,低頭叼住菸頭。
緊接著是金屬打火機清脆的卡擦聲。
細白的煙霧緩緩拉長,瀰漫在暖黃的燈光下,形單影隻,戚戚然生出酸澀。
「壓力別這麼大。」張宿嘆息一聲,「海城藝術博覽會,卿卿的作品不是要去展覽,你可以跟著放鬆一下。」
「好。」
談話結束,季嚴俞一口悶了面前的液體。
分明是簡單的白水,張宿卻有種季嚴俞在借酒消愁的錯覺。
他看著季嚴俞走出書房,在季卿的房門前站了許久,才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張宿起床去煮早飯,一抬眼就見大外甥像是個木頭人立在小外甥的房門前,眸光晦暗。
張宿笑道:「這種眼神給小外甥看看呀,在外面生悶氣做什麼。總不能他現在出來,你轉眼露個笑臉。」
結果,一語成讖。
季卿打開房門,倚著門框,「大早上在我門前聊什麼?」
張宿當即去看季嚴俞,沒有看到笑臉的他舒了一口氣,又被季嚴俞下一句話提起氣。
「卿卿,我給你訂了一輛阿斯頓馬丁,今天去畫廊嗎,順路,我帶你過去。」
……這和轉眼露個笑臉有什麼區別。
張宿氣笑了,姐姐到底留個什麼玩意給他。
「不去畫廊。」季卿從兩人面前穿過。
「今天去葡萄大廈,馮希說助理招好了,我去看看。」
然而,即使季卿這麼說了。
在明知,慈善基金會所在的葡萄大廈和畫廊所在的檸檬大廈,完全是反方向。送他去葡萄大廈的依舊是季嚴俞。
季卿看向季嚴俞。
這位,在半個小時前,面不改色道:「葡萄大廈也順路。」
季卿打開車門,沒著急下車,反而把手臂搭在車門上端,「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我不是海的女兒,不會在太陽升起時變成一堆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