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老人家目光悲涼,兩行老淚湧出眼眶,就滾燙地砸在了地上。
姜豐澤心底一沉。
餘下的,不用老者再說,他已經有數了。
在國師沒有抵達之前,長白城因戰力不足,護城軍死傷近乎八成,那些熱血男兒們,大多是血臥沙場了……
「古來征戰幾人回……所以,你們村的青壯漢子是都戰死了,才剩下你們這些老人婦孺,出來討生活。」姜豐澤嗓子緊得難受。
老者抹乾了眼睛,仰天嘆道,「我們那邊雖不富庶,但男女老少都是極勤快的,但凡家裡能剩個勞動力,都不至於,讓我們四處逃荒啊。」
這話聽得姜豐澤,心酸得低下頭。
馮氏更是滿心悵然,眼睛都多了幾分濕潤。
馬車裡,小糯寶和豐苗兩個小的,正縮著肩膀,眼淚跟著吧嗒嗒地落,衣襟都哭濕了。
每逢戰事,必有百姓遭殃。
世人皆苦啊!
姜豐澤看到流民之中,還有個三、四歲小女娃,腳趾丫都得紫紅了。
他吸了吸鼻子,忙去扯下豐苗的棉鞋,轉身就給這女娃套上。
「大是大了些,好歹穿上也是暖和的,這鞋子你們就留著。」
那丫頭的娘千恩萬謝,恨不得鞠躬到把腰鞠斷,才肯踏實收下。
回去的路上,馬車裡異常安靜。
平時最愛鬧騰的倆孩子,這會兒都老實得像鵪鶉,只難受地揣著小手,連點心都不吃了。
馮氏嘆口氣,挨個摸摸倆孩子的頭。
姜家的孩子根都正,心裡是向善的,見了那些流民,不落忍也是難免。
姜家雖沒逃過荒,但也是苦過來的,知道這窮人日子難過,更別說,還是流離失所的窮人。
頓了半晌,馮氏和姜豐澤幾乎是同時開口。
「老三,要不咱出點力,一起幫著施飯吧。」
「娘,我想在城裡搭個粥棚,救濟流民!」
異口同聲之後,娘倆都默契笑笑,既然想到一塊去了,那就儘快去做吧。
小糯寶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巴不得舉起雙手雙腳,一起表示贊同!
方才看過那麼多,和她年歲相仿,卻食不果腹的孩子,讓她這個福星小仙子,眼睛都要不停「尿尿」。
正好,她平日裡收的供品,本就富餘出好多。
眼下便可全部拿出,為流民們施飯贈粥,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
等回到大柳村,馮氏摟著閨女上炕,把此事跟全家一說。
姜豐年和姜豐虎,還有李七巧,心裡都感慨萬千,當然沒有半分異議。
至於孫春雪,她在家裡和春哥兒是一檔的,一般像這種大事,她的話幾乎不起作用,也就不必插話。
姜豐年坐在炕邊,鄭重地點了點頭,「搭粥棚好啊,娘,我覺得這真行!」
「昨個兒去書院看豐景時,一路上,我就見著好幾個流民,在街上乞討,還被那衙役們攆來攆去,心裡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他眉心微微擰著。
李七巧也坐下來,「嗯,咱家以前是苦過來的,知道餓肚是啥感受,現下條件好了,雖說幫不了所有人,但給一些流民送幾頓飽飯,倒還是可以的。」
姜豐虎立馬給媳婦捧場。
「反正咱有個仙泉居傍身,哪怕只拿出三五日的進帳,都夠救濟好些流民了,就當是行善積德了。」
馮氏拍著炕沿道,「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咱明個兒就去城裡,先把粥棚搭好再說。」
拿定這主意後,姜豐澤最是高興。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雖是個粗人,但心中一直揣著個為國為民之道。
不過施粥雖是善事,但行善也得講究章法。
城裡流民愈發多了,他們若大張旗鼓地舍飯,難免會引起鬨搶,一旦出了踩踏、鬥毆等禍事,可就是沒有腦子的善了。
所以姜豐澤回了遼東營,找來了人手一起幫忙。
眼下,已經有幾個營兵探親回來了,正好在東砬子山閒著。
戰場殺敵是為民,施飯贈粥也是為民,遼東營的弟兄們得了安排後,自然樂意,都在心裡暗暗讚嘆,指揮使一家真是良善。
至於小糯寶這邊,一下午,她也為著此事忙叨不停。
趴在炕頭上,清點著積攢的供品,數到她腦袋瓜都發暈了。
好在,費了一通力氣後,小糯寶可算理出來一千斤的大米、兩百斤的小米、六百斤的玉米黃豆,還有五百多斤的土豆、紅薯,可以用作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