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溫暖的一聲應。
近得就像正將人擁在懷裡。
緊貼著冰涼的面頰與眼睛。
這一刻的日光異常強烈,自窗畔源源不絕地湧入,照得人頭暈目眩。
綿延多日的疼痛深處,心臟搏動的速度愈發快了,近乎要衝破胸膛。
安娜剛剛結束與警方的通話,就聽見上司的吩咐。
「安娜,今天剩下的日程安排全部取消,讓司機備車,我要外出。」
她愣了一下,連忙道:「好的傅總,我馬上通知,您需要我一起去嗎?」
傅令坤一事的發展叫人措手不及,以傅總思慮縝密、雷厲風行的個性,顯然是有一系列相關的事要去處理。
她看見傅呈鈞向門外走去,腳步沉穩利落,聲音平淡如昔。
「不用,你留在這裡。」
還看見他始終沒有回頭。
男人身後,玻璃窗里湧進的光線鋪天蓋地。
幾乎像在燒灼他的所有。
十點三十五分。
機場高速。
車窗外風景向後不斷飛逝,日光穿透茶色玻璃,淡淡地映亮在垂在膝上的蒼白指尖。
后座里的蘭又嘉側著頭,出神地望著窗外流動的蔚藍天空。
坐在他身旁的同伴正笑著說話:「……宋哥,你居然直接把車停在機場就出遠門,那等一趟旅行回來,得交多少停車費啊。」
前方握著方向盤的男人挑了挑眉,亦笑著回應:「還行吧,早就一次性付清了。」
「誒,一次性付清?」
「因為是買的車位。」
「……真的假的?原來機場的車位可以買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車裡迴蕩著熱鬧的聊天聲,孟揚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咋咋呼呼。
可眼睛卻很靜,一直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身邊的人。
被注視的人渾然不覺,始終一言不發地凝望著遠處的天穹。
身後的機場已經越來越遠,遙遠的天空中,不時航行過起降中的飛機。
飛機遠得像個不真切的小點,淡白的航跡雲也很快消失。
而他清瘦單薄的側臉線條,浸沒在夏日光影里,像透明易碎的水晶。
宋見風便也收回了時而望向車內後視鏡的目光。
他的聲音依然是恣肆隨意的:「不能,開玩笑的。」
可惜這個玩笑沒有用。
這一次,他轉移不了蘭又嘉的注意力。
孟揚大概也不能。
即使這個滿眼擔憂的年輕助理,仍在試著努力。
「對了宋哥,你應該不知道吧,今天下午有我和嘉嘉的對手戲,我那個角色一共就兩場鏡頭比較多的戲,都排在今天了,說真的,怪緊張的……」
被喊到名字的人終於恍然回神,側眸望來。
接著他的話問:「嗯?為什麼緊張?」
孟揚就說:「因為今天要拍我英勇就義的那場戲了啊——好吧,是差點英勇就義,先說好,我中彈倒地,奄奄一息的時候,要是演得太浮誇了,你可千萬不能笑場啊!我一定會留下終身心理陰影的!」
他碎碎念著,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隨之漾開一縷笑,話音認真地應下來:「知道了,我一定只在心裡笑。」
「心裡?心裡也不行!等等,不對,你不是應該鼓勵我說我肯定能演得很好,不用緊張嗎?」
「哦,對,你肯定能演得很好,不用緊張。」
「……要不要這麼敷衍啊嘉嘉!」
車裡洋溢著青春熱鬧的笑聲。
前排的宋見風也揚了揚唇角。
但沒有笑。
因為後視鏡倒映出的風景里,儘管蘭又嘉的神情看上去已經同平時一樣燦爛明媚。
可他垂在膝上的雙手,卻始終緊緊地握著什麼。
握著那個被人留下的速寫本。
十一點五十六分。
中越邊境,某市。
機場內,行色匆匆的旅客中,散布著幾個外形毫不起眼的男男女女,耳朵處戴著隱蔽的通訊設備,偶爾擦肩而過時,仿佛互不相識。
是剛剛到位的便衣。
機場外,當地警方的車輛逐漸在不同點位布控完畢。
已然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