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足的營業姿態,不含半分真心。
或許也是有一點真心的。
出現在那條被導演轉發後,再也不能視而不見的帖文轉發區里。
紀因泓:我想,他覺得不會。 //@梅戎青:在想有朝一日自己會不會後悔。 //@拿相機的小文:謝雪的鋼琴課。這一刻的陳老師在想什麼?@紀因泓
——和不久前的她一樣自以為是。
指尖在屏幕上滑過,低頭盯著屏幕的女人發出一聲冷淡的嗤笑。
仿佛已事先窺見了某種結局。
這抹寒涼冷冽的笑容,令身邊人側眸望來,溫聲問:「怎麼了?」
梅戎青語氣平常道:「沒事,看到了一條推送,挺好笑的。」
她沒有解釋更多,摁滅了手機屏幕,重新將視線移回到周遭的風景上。
「怎麼樣,這內景布置得不錯吧?燒了一千多萬做出來的效果,基本都是貨真價實的老物件,連地板都是一百年前的古董貨。」
隨著她的介紹,探班訪客的目光在這間充滿了舊日氣息的老洋房裡靜靜逡巡著,直到停泊在客廳里最引人矚目的那樣物件上。
「它也是古董?」
男人修長清俊的指節輕輕按了下去。
冰涼的琴弦在空氣中撥弄出一個短促清脆的音符。
「對,它也是,算是這間屋子裡最貴的古董了。」梅戎青道,「但也最值得。」
因為它等來了一個最好的鋼琴師。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捺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但彼此熟識多年的老友,仍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笑道:「看來你對平日裡彈奏它的那個人很滿意。」
梅戎青也笑了,隨意點點頭,沒有多說。
她不希望再多一道注視著那個人的視線了。
何況,眼前人是她從小到大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
「看得手癢了?我還記得小時候那會兒,整個大院裡數你最有音樂細胞。」
梅戎青揚了揚眉,鼓動道:「要不要上手試試?放心,彈不壞。」
她話音剛落,原本在雪白琴鍵上流連的指尖,卻鬆開了。
「我已經很久不彈鋼琴,恐怕都忘光了。」對方搖搖頭道,「早就只懂聽,不懂彈了。」
「只懂聽啊……」梅戎青重複著他的話,忽然輕嘆一聲,「說起來,還真有支曲子想給你聽聽。」
她到底是沒忍住心底淤積已久的情緒。
畢竟,這是她最能聊得來的一個朋友。
她從鋼琴背後的柜子里翻出一張藏得很好的嶄新唱碟,走向不遠處的老式留聲機:「是首爵士即興,你以前總愛放這類曲子,你媽就老是抱怨聽得快睡著了。」
「嗯,她到現在都聽不慣爵士,說只適合失眠的時候聽。」
男人目光定定地看著那張黑色碟片被小心地放入唱機,語調依然平靜:「它看著不像是古董。」
「對,不是。」梅戎青說,「是當代作品,我在一場晚會上偶然聽見的,印象很深,回來就把錄音刻成了碟,有時候會拿出來聽。」
「晚會?」
好友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似是好奇,又似是瞭然:「那它一定是支很美的曲子,才讓你在整個嘈雜的夜晚裡,唯獨對它念念不忘。」
「是啊,很美。」
她目光很深:「它是我聽過最美的鋼琴曲。」
伴隨這聲輕輕的感嘆,唱針撥下,輕微的噪點之後,流瀉出清晰明亮的樂聲,扣人心弦。
第一個樂段是浪漫的。
浪漫又輕盈,仿佛一個徐徐展開的節日夜晚,窗外雪花飄零,屋裡暖意正盛,玻璃晶瑩剔透,映照出窗邊人眼眸中燦爛柔軟的情愫。
那是愛情的開始。
初次聽聞的陌生樂曲,似曾相識的結構調性,一如既往的濃郁感情……
這是蘭又嘉演奏的鋼琴即興。
也是蘭又嘉最想要的愛。
美麗的,勝過一切的愛。
——「嘉嘉,你實現心愿了嗎?」
——「實現了,兩年前就實現了。」
漸漸地,浪漫的樂段開始有了偏差。
郁然的悲傷一點點浸沒了歡欣。
雪越下越大。
雪花不再輕盈,叫人舉步維艱。
沉重得近乎絕望。